12/10/2016

知識還是不是力量

日本經濟新聞

我們小的時候,很多人在日記本的扉頁喜歡寫上「知識就是力量」,那時的人有一種強烈的求知欲。最近回國出差,在高鐵上,我來回走動居然沒有看到一個讀書看報的,今天的中國,大部分人可能應該在日記本的扉頁寫上「金錢就是力量」,當然,寫日記的已經很少很少了。我24歲來到日本這個接近社會主義的資本主義國家自費留學,當時的經歷讓我深知金錢的重要性。我要求學,可是沒有錢不行,所以每天還要去勤工儉學。好在我沒有把打工掙錢和讀書求知的順序搞顛倒,我很幸運的是直到今天我都在做一份以讀書為主的工作。

很多年以前,去上海出差和幾個朋友到上海市政府拜會汪道涵先生(原上海市長),一見面,汪先生就慈眉悅目地説:「你們幾個是經濟學家,請問最近有什麼經濟學著作推薦我學習學習?關於經濟學研究有什麼新的動向?」那時汪先生已經從海協會會長退下,在家療養,可是求知欲遠遠比一般年輕人旺盛。

在日本的諸多城市當中,我比較不太喜歡的是大阪這個城市,他們見面打招呼喜歡説「賺了嗎?」這是一座商人氣息很濃的城市,上海也是商人氣息很濃的城市,商人氣息濃的城市不僅僅因為求知的人少,而且因為我本身就不喜歡商人,白居易説:商人重利輕別離。

説實話,我自己當年到日本留學,讓我興奮的是日本很早就把中國和歐洲的全套的歷史、哲學和文學的著作都不加刪節地翻譯成了日語。而日本的所有的圖書館都是對所有人開放的。小的時候,大喇叭裏經常高喊批判一個叫孟德斯鳩的人。我壓根不知道這個姓孟的何許人也,所以也就沒往心裏去,簡單的説,跟我沒關係。

到日本留學讀研究生的時候,讀到《法的精神》,我太震驚了,人類文明的精華;後來,又去讀托克威爾的《大革命與舊體制》,一連讀了三遍。我不得不説,文革時的中國人在人類文明面前太傲慢了,傲慢到無知,亦或可是説因為無知才傲慢。

我反覆説,我不和商人打交道,同時也不和官員交朋友。很多時候,權力比金錢更糟糕,因為權力很容易地就把人變成了魔鬼。熟悉官場的人都知道,那裏面充斥著無知、霸道、蠻橫。在官場上道理總是屬於權力最大的那個人的。更要命的是,今天的中國,權力欲和金錢欲牢牢的交織在一起了,社會的價值觀被深深地扭曲。

在國內的一家商場裏等電梯,旁邊走過來一對年輕的情侶,他們談戀愛的話題居然是利潤和成本,還有條件。後來我問一個身邊的年輕朋友:「現在還有沒有為了愛情結婚的?」他説:「沒有。」這種對話也許有點極端,但應該反應了今天中國社會的現實。不是為了愛情結婚,那就不能叫談戀愛,應該叫談條件結婚。

幾年前央視記者在大街上採訪,問人家:「你幸福嗎?」被吐槽。今天的中國人考慮的不是幸福不幸福,而是不要落伍。在中國攀比一直是推動經濟泡沫的動力,而中國人的攀比心理愈演愈烈,比收入、比住房、比官位······。中國的家長喜歡説:「我的孩子不能輸在起跑線上」。所以,中國的孩子從很小就被教育和灌輸去和別人鬥。

我去過很多國家,在那裏看到的孩子,大多數享受著他們的童真和快樂。有一次問一個參加奧數的北京男孩:「你抓過蛐蛐嗎?」他的回答是:「叔叔,那是什麼?」今天的孩子的童年太蒼白了,沒有一點精彩。

我不明白的是,一個不重視知識的民族,為什麼還非要去爭一張文憑。有朋友告訴我:「今天的中國人情商太低」。那,我要問:「今天的中國人智商高嗎?」我看過一個統計,13億6000萬中國人每年人均讀書0.26本。如果這個統計是真的,那就太恐怖了。

中國的官員通常喜歡在外國人面前誇口:「中國是文明古國」。這些官員説的真好,中國的確是文明古國,但今天的中國很難説是一個文明的國家,要成為一個文明的國家首先要全民重視知識。

柯隆 簡歷

富士通綜合研究所主席研究員、靜岡縣立大學特聘教授。出生於中國南京。86年畢業於南京金陵科學技術學院日本專業,88年旅日後進入愛知大學法經學部學習,92年畢業後進入名古屋大學大學院經濟學研究科深造,94年碩士課程(經濟學)畢業。98年10月,富士通綜研經濟研究所主任研究員。2005年6月,同總研經濟研究所上席主任研究員。06年起擔任主席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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