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2013

你到底想要一個怎樣的人生?

小野

我們大學同學會一年召開好幾次,每兩年還會改選一次同學會的會長。

開始有正式同學會組織的那些年,我因為又恢復了沒日沒夜的電視台上班工作,錯過了一次由同學會所舉辦最盛大的學術成果發表會。所謂學術成果發表會,就是由幾位在國外頗有學術成就的同學,講述他們的研究成果;還有一個「另類單元」是給幾位「改行」也有點「成就」的同學,講述他們改行的過程。

那次發表會有點像是畢業後的「成就總體檢」,我有幸也被同學會列入屬於「另類單元」的報告者之一。結果當時我身陷一場「台灣電視公廣集團」史無前例的大爛仗中,缺席了那場最重要的成果發表會,同學們一氣之下,乾脆推舉我當下一屆同學會的會長,以作為懲罰。

我當會長的最大功能就是在同學們吃著大餐時,拿著麥克風像小丑般講些笑話。那一天,我隨口說了個「寓意深長」的笑話:「我常常告訴別人說,我們師大生物系的這一班有多麼厲害。我們班上唯一在比較解剖課被當掉的同學,後來當上了某醫學院大體解剖課的老師;唯一在微生物課被當掉的同學,後來成了大學微生物學的教授。

「每天蹺課追女生,勤練游泳,在學校宿舍裡給自己拍裸照,成績不怎麼樣的同學,去美國醫學院閉門思過幾年後,搖身一變,成了美國腦神經科方面的權威,還帶領一個美國的醫療團隊回台灣,進行一項帕金森最先進的腦部移植手術。我們班還有一個體格強健、四肢發達,本來想考體育系的同學,每天都在籃球場打球,沒想到畢了業、當了幾年老師後,忽然重考醫學院,以第一名成績畢業。他現在可是中部非常著名的婦產科醫生,經過他手接生的嬰孩,已經超過幾千個,對台灣未來人口有著重大影響力。

「當我滔滔不絕地說著班上這些奇人異事時,有人忍不住發問,你的意思是說,在你們班上成績那麼差的人,都那麼有成就,那麼班上那些成績好的同學,都跑去哪裡了呢?我回答說,班上最優秀的同學全都去當國中或是高中老師了,所以台灣的中學教育才會那麼強啊。」

我隨口說的這個笑話,成了另一種大學畢業後的人生總體檢。

這個笑話所延伸出來的三個問題是:第一,在踏進大學那一刻,我們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至少我是不知道的,我甚至對於師大畢業後要如何分發,該服務幾年都搞不清楚。第二,大學是要學得一技之長作為求職的基礎,還是作為踏入社會前一個摸索的實驗場所?對我而言,似乎是後者。但是對我們班大部分同學而言,卻是前者,因為他們拿到文憑,就拿到一輩子的工作保障了。第三,大學教育是一個人追求學問的起點,還是終點?對我而言,真的只是個小小的起點。有些生物方面的知識,都是離開校園後才親身學習和體驗的,更不要說文學或是影視傳播方面的知識了。

表面上看起來,我在大學所學的知識都沒有直接用在我後來的工作上,但大學生活卻是我受教育過程中最關鍵的四年。雖然我們大部分課程都穿梭在不同的實驗室裡,偶爾也有野外的採集活動,但同學都是來自台灣各學校的菁英分子,不只是理工科很行,連文學、音樂、藝術方面也有很內行的人。

所以,我們除了讀本科系的教科書外,也會討論現代小說和現代詩,放古典音樂來欣賞。我們藉由班級圖書館來交流對知識的渴望,也組織班級合唱團課後練唱,還編了班刊。在資訊相對貧乏的年代,這樣的交流讓我們對自己、對未來的生活產生了想像。我很快就被激發了創作的靈感,都是拜這樣豐富多樣又充滿刺激的大學生活所賜。對於未來,我有了各種不同的可能。

當我們對大學畢業後做總體檢時,總是會用在校時的學業成績,和畢業後世俗所認定的事業和成就做個比較,就像我說的那個笑話那樣,其實是從功利的角度切入,往往忽略了每個人對自己人生的想法和結論。我的那些同學們對自己的人生是覺得非常完美、充滿了感恩?還是帶著些許遺憾、勉強接受?或是壯志未酬、滿腹勞騷?甚至還想繼續奮起,不甘心人生只是如此?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吧!有時我們觀察一個人真正想過怎樣的人生,反而要從他們的退休生活中找到答案。

成績不保證成就,成就不保證人生。所以在踏進大學時,你第一件要想清楚的事情是,你到底想要一個怎樣的人生?想清楚之後,你還有足夠的時間,努力去尋找你要的人生。在這尋找美好人生的過程中,成績和成就也都只是你完成美好人生能使用到的工具而已。

工具不是目的,但是我們往往會本末倒置,誤以為那是人生的最終目的。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