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勢者 看清我們真正的敵人

李韶芬

日前立委楊玉欣帶領照顧三名失能子女的家屬，抗議勞動部研擬調高外籍看護薪資與休假權令「弱弱相殘」，造成失能家庭恐慌。勞動部則回應無相關配套前將不會實施。又一次，外勞人權被當作弱勢者的假想敵。外勞政策施行22年，該是說清楚、講明白這個奴隸照顧體制已將台灣的照顧工作徹底打造成「賤役」（Dirty work）的時候了！
首先，它讓照顧變成「懲罰」：外勞僱主除了扛起全部照顧責任，還得繳交就業安定費彌補僱用外勞的「過錯」。不告而別是外勞被迫實現工作選擇自由的唯一途徑，非必由於僱主虐待，僱主卻得背負無照顧人力立即替補的懲罰。此外，還被懲罰無法與政府提供的長照服務資源接軌。
其次，它讓照顧工作變得「沒知識」：外勞無專業訓練，亦無在職進修機會，更無同儕或督導交流以提升照護技巧。用過即拋的邏輯讓照顧知識在台灣無從累積，每個新僱用家庭都得自力救濟。

讓長照工作變低賤

然而照顧非常需要專業知能，面對失能者痛楚，抓住安撫失智者情緒的訣竅，移位時預防自身受傷，良好的語言溝通排解憂鬱，睡眠充足方可應付老人的問題行為。但照顧奴隸體制不care這些！
第三，它讓照顧工作變得「低賤沒出息」：照顧變成專屬社會底層階級，被緊拴於受照顧者身邊，剝奪個人生活、情感和家庭，而不是一份公民照顧公民的職業。政府吝於投資照顧人力資源，在台灣當看護沒前景，彈性工時難兼顧家庭，高強度體力勞動折損健康，這種賤役，在中高齡輩照顧服務員凋零後，能吸引新一世代投入嗎？
有一種不是賤役的照顧，能令照顧者累積專業資本，以勞動換取合宜薪水養家，且不用擔憂照顧能力上手後被政策攆走。這樣一個值得永續經營，為照顧者贏得掌聲和尊嚴的職業，卻看不見政府發展的魄力。
然弱勢者絕非少數他者，而是終將有一天要被老病死逮住的「我們」。我們真正的敵人，不是和我們同樣需要人權的外勞，更非支持外勞人權的團體，而是花了22年一手把照顧打造成賤役的政策。

法國高等社會科學院社會系、中央研究院培育人文社會科學博士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