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
DAVID E. SANGER, JIM YARDLEY
Stephen Crowley/The New York Times
上個月,川普在華盛頓五月花酒店就外交政策發表演說。
華盛頓——唐納德·J·川普(Donald J. Trump)穩獲共和黨總統提名的前景,令世界各國領導人不安。他們在艱難地對抗一種可能性:即便川普在大選中失利,他的崛起也反映出一種美國民意,而這種民意可能會極大地重塑美國應對安全結盟和貿易問題的方式。
從北京、東京、首爾,到北約(NATO)位於布魯塞爾的總部,再到俄羅斯西部邊境沿線那些脆弱的波羅的海國家,官員和分析人士都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他們將川普「美國優先」競選綱領的成功視作一種前兆,預示着盟國要面臨為獲得美國軍事保護而付出代價或在貿易上作出妥協的壓力。
對於川普正式或即興提出的各項外交政策建議——威脅退出北約;考慮讓日韓失去美國的核保護;發誓對中國徵收高貿易關稅——許多國家懷有一種警惕與困惑交織的感受。週二,中國外交部長發言人洪磊被問到北京是否對川普當選美國總統的前景感到擔憂,他回答,「我們希望美國各界人士理性、客觀看待中美經貿合作關係。」
對於這一問題,意大利駐北約前代表、曾擔任意大利總統外交顧問的斯特凡諾·斯特凡尼尼(Stefano Stefanini)則如此表述:「這裡沒有制定應對唐納德·川普當選的緊急計劃。」
「歐洲有可能犯下的一個錯誤是認為川普現象會簡單地自行消退,」斯特凡尼尼說。「但唐納德·川普正在表達的情緒勢必會對下一屆白宮或國會產生影響。」
這些官員並不把川普的崛起僅僅看作反移民情緒和孤立主義黨派在歐洲各地獲得支持的美國版本。他們在民主黨領導層的言論中也發現了切實的政治變遷的跡象。
川普堅決維護美國利益的立場已經導致一些官員開始重新審視歐巴馬總統最近對美國在歐洲和波斯灣的盟友發出的批評,即它們是在「搭便車」。這些言論也幫助外界了解到,在希拉蕊·柯林頓(Hillary Clinton)決定放棄對一項新亞洲貿易協定的支持背後,是哪些國內政治力量在發揮作用。
一些人還提到了2011年羅伯特·M·蓋茨(Robert M. Gates)在擔任國防部長的最後幾周說的話。蓋茨警告稱,沒有冷戰記憶的新一代美國人最後會問,負責歐洲安全事務的核心機構北約,是否只是一件歷史遺留物,就像保留下來的那段柏林牆一樣。那段牆仍矗立在原地,提醒人們不要忘記過去的歷史。上月在歐洲,歐巴馬向盟友施壓,要求對方兌現承諾,將國內生產總值的2%用作軍費。目前,沒幾個國家達到這個基本要求。
「競選期間的部分言論相當空洞,或者根本就是錯的,」前英國駐美大使彼得·韋斯特馬科特(Peter Westmacott)說。「沒有『更好的伊朗核協議』這回事兒,也沒多少人認為韓國或日本獲得核武器是個好主意。」在美國,韋斯特馬科特被認為是最在行的美歐關係分析人士之一。
「但其他一些言論應該讓我們歐洲人認真想想,」他說。「北約的成員國需要反思,我們的集體安全的賬單70%由美國支付這種做法對不對,或是否可持續,或者如何確保我們兼顧了全球自由歐貿易中的輸家和贏家。」
顯然,歐洲的很多政策制定者已經對歐巴馬感到不快,因為後者不願代表他們介入涉及他們的國家利益的衝突,並在接受《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採訪時要求歐洲國家承擔更多「風險」。
歐洲提到了美國不願在推翻利比亞的穆阿邁爾·卡扎菲上校(Col. Moammar Gadhafi)的行動中帶頭。該行動暴露了北約的運作中存在的重大缺陷。此外,儘管歐巴馬堅稱自己在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Bashar al-Assad)使用化學武器一事上未去堅持自己的「紅線」是正確決定,但歐洲人並不信服。
「總而言之,我想說有太多的跡象表明,美國在收縮,在後退,」直到2014年一直擔任北約秘書長的前丹麥首相安諾斯·福格·拉斯穆森(Anders Fogh Rasmussen)說,並表示歐洲人普遍更青睞一位「能展現美國強大領導力」的美國總統。但此時,在很多分析人士看來,川普的崛起表明美國面臨著把重心轉向國內的壓力。
拉斯穆森表示,他認為川普對北約提出的要求,是歐巴馬政府鼓勵北約成員國分擔更多責任的行動的升級。但他說,這些要求新添了一種孤立主義色彩。川普最近在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支持的「美國優先」這個說法,可追溯至查爾斯·A·林德伯格(Charles A. Lindbergh)在30年代領導的一場運動。該運動旨在讓美國遠離歐洲的戰爭。
歐洲對重提這個說法的反應如此強烈,以至美國軍方領導人雖不願捲入競選活動之中,卻還要努力駁斥川普的論點。
剛卸任歐洲司令部盟軍最高指揮官的菲利普·M·布裡德洛夫上將(Gen. Philip M. Breedlove)本週在《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上撰文稱,2013年上任時,他認為有關北約的作用的爭論「毫無意義,無需介入其中」。但他說,現在他覺得必須「向我的同袍解釋為何美國絕對需要北約,一個強大、有彈性、團結的北約」。布裡德洛夫未指名道姓地提到川普。
週二,參謀長聯席會議(Joint Chiefs of Staff)的五名成員也在紐約的對外關係委員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做出了類似的一系列論述,且同樣絲毫未提及川普的名字。
但對很多生活在俄羅斯周邊,尤其是處於莫斯科陰影下的波羅的海國家的人來說,最令人不解的是川普不願抨擊弗拉基米爾·V·普丁(Vladimir V. Putin)。川普常語帶敬意地講到普丁,說他尊重對方的實力,並視普丁為能與自己談判對話的人。在歐洲人聽來,普朗普的言論似乎正中普丁的下懷。而這給北約內部製造了一條裂痕。
「俄羅斯對川普的熱情,似乎是建立在認為他可能真的會從歐洲撤軍的基礎上的,」重點研究俄羅斯和前蘇聯的華盛頓凱南研究所(Kennan Institute)的所長馬修·羅詹斯基(Matthew Rojansky)說。
川普稱韓國和日本需承擔更多費用,否則美國便應撤兵的說法,讓駐紮了數萬美軍的韓日兩國的官員困惑不解。日本每年要支付大致20億美元,用於美軍的住宿。美國軍方領導人常表示,對美國的納稅人來說,把這些美軍部署在關島或是美國本土的代價會更高。此外,這些基地對日常搜集有關中國和朝鮮的情報至關重要。美國還在日本部署了一個航空母艦群。
在被川普攻擊得最多的國家之一中國,他普遍被認為是一個實用主義者,沒克林頓那麼強硬,也沒克林頓那麼關注人權問題。
在中國,川普對中國商品徵收高額關稅的提議幾乎沒引起關注,稱中國正在通過不公平的貿易協議「強姦」美國的言論也沒人在意,就像是提出這項指控一點都不新鮮一樣。人們討論的重點反而是川普在商業上的成功,或是他禁止外國穆斯林入境的言論。川普的這一態度,與中國很多地方對西部地區新疆的穆斯林群體的反感相符。
「很多中國人認為,一位重視商業的共和黨總統往往會務實,即便不親華也會對華友好,」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教授王棟說。「所以,中國的很多人傾向於認為,川普對中國商品徵收30%以上的關稅的言論是誇張的競選言論。」
川普要求將駐紮在韓國和日本的美軍送回美國的主張,符合中國政府甚少公開表明的官方目標。不過他那日本和韓國應具備發展核武庫的能力的建議,引起了北京方面的警惕,尤其是曾在二戰期間佔領中國的日本會成為一個核國家這個概念。不過後來,川普對這一建議做了部分調整。
David E. Sanger自華盛頓和韓國首爾、Jim Yardley自羅馬報導。Jane Perlez和Yufan Huang自北京、Richard Martyn-Hemphill自斯德哥爾摩對本文有報導貢獻。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