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5/2013

探尋學習、智識和創造力

紐約時報


在2012年12月29日於紐約時報中文網發表的文章《耶魯沒教給我的三件事》中,我回顧了在1995-1999年於耶魯大學接受教育,如何讓我成為一名嚴肅進取的思考者,但沒能讓我成為一個快樂健康的人。理論上,世界上最好的教育讓我的思想自由而開放,但在現實生活中,對於沒有在常春藤盟校受過教育或不會引用莎士比亞名言的人,我既無暇結識,也沒有耐性了解。我曾認為我懂得比任何人都多,但我既不會煮飯也不會唱歌,既不會繪畫也不會跳舞,既不會運動也不擅長音樂——而這些都是數以百萬計的人每天都在做的事,他們藉此表達自我,並為親友們的生活帶來樂趣。

那麼什麼是真正意義上的好的教育呢?
2008-2012年的四年間,我在幫助深圳中學和北大附中的學生準備留美學習,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里。具體而言,我提出了以下三個問題:

什麼是學習?為什麼學習是重要的?我們如何從學習中受益?

什麼是智識?我們如何衡量智識?我們如何給予人們智識?

什麼是創造力?創造力從何而來?我們如何駕馭和釋放創造力?

為尋找這些問題的答案,我閱讀和研究了最新的教育科學,同時嘗試新方法,力圖使我們的學生成為更聰明、更有創造力的學習者。在我們的努力下,北大附中成為第一所讓學生去博茨瓦納和以色列遊學的中國高中;在深圳中學,我們的學生辦了一份日報,還開了一家咖啡館。

起初,許多家長、老師和學生對此不屑一顧或嗤之以鼻。但最近,中國人在這方面的看法出現了180度大轉彎。人們逐漸有了這樣一個共識:中國的學校擅長給學生灌輸知識,將學生培養成為聽話的好孩子,但如果中國要成為更加富強的國家,就必須切實培養學生善於提問和獨立思考的能力。這就是為什麼大量中國學生遠赴海外去讀高中和大學本科,也是為什麼許多提供西方課程的國際私立學校出現在了中國的大中城市。

現在,在中國各地,人們也開始追問我們當時在深圳中學和北大附中曾提出的這三個問題,而中國如何回答這些問題將決定未來幾十年中我們的子女就讀的學校乃至及我們的社會具有什麼樣的性質和特點。

因此,去年夏天我決定暫停工作,回到我的家鄉加拿大多倫多,也是我教育之旅的起點,去尋找另一條途徑來探尋學習、智識和創造力的真正源泉、意義和目的。在最初的教育之旅中,我曾認為所有的知識都源於書本,來自課堂,並且都可以通過考試來衡量。在全新的教育之旅中,我認識到整座城市就是一間不斷擴張和變化的課堂,而我能學到哪些知識取決於我如何與城市互動。正是這樣的互動讓我了解到已知和未知各有多少。

去年,我的足跡遍及多倫多,力圖在不同的地方和各式各樣的人進行接觸,學習多種學科。多倫多是一座擁有四百萬人口的多元化城市,充滿活力,也是幾所全球知名學府的所在地。我通過步行、騎車、搭乘公交踏遍了這座城市的東南西北,並在這個過程中感悟和汲取它的精髓。在喬治布朗職業學院(George Brown College),我和多倫多未來的廚師們一起學習烹飪,和想要轉行的平面設計師與音樂人一道起學習木匠活,與成功的年輕專業人士們共同學習品酒。在瑞爾森大學(Ryerson University),我和多倫多未來的護士和營養師們學習解剖學、大一生物學要讀的植物生理學課程。在多倫多大學(University of Toronto),我和退休的醫生和律師們一起上攝影課。在一家小型私立藝術學校,我學習繪畫。在遍布整座城市的小型健身房,我學習泰拳、巴西柔術、霹靂舞、瑜伽、跑酷和攀岩。在一對一的課程中,我學習彈鋼琴、電貝斯、演唱歌曲。在酒吧和餐館,我練習表演單人滑稽劇。在私人居所和賭場,我玩德州撲克。

在學習這些新事物的過程中,我一直觀察並分析學習如何改變了我的身體與心靈、精神與靈魂。我看見恐懼和自我怎樣讓我止步不前。剛開始,我非常害怕接觸陌生人,害怕嘗試自己並不擅長的新東西。但我很快發現,投入和堅持能讓我學到任何事物,游弋到任何彼岸。我發現,學得越多就越想學,並且愈發希望永無止境。我浸淫其中,無比享受,並且積極探尋相關知識,絲毫不怕走彎路。隨着學習的深入——特別是遇到需要費些周折的富有挑戰性的事物——我越發快樂康健、開放自由、充滿自信和創造力。

我的實驗遠未結束,但我已經發展出一套理論,它能將學習、智識和創造力整合為一個處於動態之中而且不可分割的綜合性整體:學習是貫穿一生的積極行為。通過不斷參與富有挑戰性的全新活動,我們的五官感覺——視、聽、嗅、觸、味——將不斷得到開發,由此我們的情感將得以提升,體質將得以增強,分析能力將得以提高。同時,正是這個過程讓我們永遠都更具有創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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