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2016

就是不斷的探索,就像「薛西佛斯」推石頭 行動本身就有意義

何琦瑜

周成功 陽明大學遺傳研究所所長。代表台灣參與國際基因研究第一人。

小時使壞,他偷了十塊錢「宴請」同學吃了兩碗加滷蛋的陽春麵,他說,「吾願足矣!」當兵領錢,九百塊的月薪加上包吃住的「福利」,他說,「我真富有!」回顧少年,周成功總用惜福的眼光,在貧乏的生活裡看到最富足的風光, 也不斷追尋生命的意義……。

孩在一起的時候,調皮不說,也會做壞事。比如說窮到一個地步,也會偷爸爸媽媽錢;我記得很清楚,有一次偷了十塊錢,那時候覺得價值好大,趕快跟一個好朋友說我偷了十塊錢,兩個人就跑到家後面菜市場去吃了兩碗陽春麵,特別叫老闆加個蛋,覺得真是滿足的不得了……,一碗加滷蛋的陽春麵,吾願足矣。曾經經歷過那樣一個貧瘠的生長環境,讓我很珍惜。

我這一生,一直覺得現在比昨天好。比如講當兵,我覺得很開心,因為可以領到一個月九百塊的薪水,比大學時代媽媽一個月給的六百塊還多,吃飯還不要錢、住也不用錢。我從大學畢業以後就一直覺得我很富有,這種感覺很好。也許別人會笑,這樣怎會很有錢?但我覺得我真的很滿足。很可惜,現在的小孩沒有這種感覺,沒有辦法享受這種滿足。

我很早就開始追求生命的意義,從閱讀中去摸索、尋找。中學,在偶然的機會裡,讀了一本書叫《哲學的趣味》,接下來看的是《西洋哲學史》。從那時起,開始念一些邏輯的書,慢慢自己有了一些想法。所以,我認為整個成長過程中,有些啟蒙的書可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開端。學生時代接觸一點哲學,能夠幫你想一些吃喝玩樂以外的事情。

我很喜歡給年輕人一本書就是《流浪者之歌》,很清楚的描寫一個年輕人怎麼在追尋自己生命意義的一個過程。人生很重要的一個課題,就是(looking for meaning),也就是說我們活在世界上究竟意義是什麼?

一直到大學 我仍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麼?

意義跟價值每一個人都要自己去尋找,很多東西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定要經過一個很認真面對自己、去問、去思考、去思索、追求,才有機會找得到。一旦你真的找到,這就是一生最珍貴的寶藏。

我一直到大學,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麼。

幸運的是,大三碰到一位兼任老師丁汶谷,他從國防醫學院過來,教生物化學。聽了他的課,才第一次領悟到化學的知識跟生命是息息相關的。很多化學的結構功能,反應是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一個生命個體、跟整體生命運作有非常密切的關聯。體悟了這個核心意義,才真正開了眼界,覺得追求學問是非常有趣的。

因為他的啟蒙,我開始去找些東西看。有一次在報紙上看了一個很小的消息,報導一個驚動分子生物學的大發現。我非常感興趣,整天耗在中央圖書館跟台大化學系,找相關的文章。那時候剛好《科學月刊》創刊,我就把書報討論的東西寫成一篇文章,投稿《科學月刊》,居然被接受了。領了一百塊錢稿費,非常興奮,覺得生平從來沒有這麼有錢過。

因為《科學月刊》的鼓勵,讓我對於在台灣推廣科學知識的理念,認同並嚮往。我在大學並沒有受到非常好的訓練,所以當時就起了出國進修的志向,也希望進修回來後,要做一個好的老師。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中美斷交。我一九七九年六月在美國拿到博士學位後,就決定回台灣。當然很多親友勸阻我,因為台灣整個感覺是很風雨飄搖的。那時候我住在紐約,看到很多猶太人對以色列的支持。包括以阿戰爭的時候,紐約的猶太人自動組團回到以色列,其實是滿感動的。我跟太太說,父母在台灣,好朋友、親戚都在台灣,我怎麼可能一個人留在美國過我的日子,不可能的事情。

博士學成後 一股腦栽進《科學月刊》

回到台灣,就立刻主動地跑到《科學月刊》雜誌社自我介紹,我說我是你們的讀者。我現在回來了,我願意參加你們的工作。

那年我三十歲,除了教書以外,很快就參加《科學月刊》的工作,開始寫文章。不斷地在想我們能做什麼?在有限的時間、精力下,台灣更需要什麼?

曾經《科學月刊》發起要辦給國中生看的雜誌,我們還去募款。我記得很清楚,現在東海大學校長王亢沛,找了不知道那個大公司的老闆,在門口等了半個鐘頭,進去五分鐘,出來只募到兩千元。

那本雜誌後來失敗了。當時我們也籌辦了另一份刊物《科技報導》,後來成為科技界的論壇,討論過很多科學政策,對學術界曾經發揮過一些作用。現在想起來,如何找到讓自己安身立命的理念,應該是每個年輕人都要想、要思考的問題。要去尋找什麼東西是你覺得重要的?什麼是可以作為你生命發展的依據或依靠?

就像「薛西佛斯」推石頭 行動本身就有意義

我經常用一個故事來勉勵自己:卡謬寫過一個很短的文章叫「薛西佛斯」,講希臘的一個神被宙斯處罰推石頭上山,石頭到了山頂自動會滾下來,所以薛西佛斯必須從山頂走下來再繼續推,這是一個週而復始的行動,沒有目的、沒有宗旨,看起來是沒有意義的。但整篇文章最後一句話,卡謬說,「上山的努力即足以激勵人心。」

我們必須相信追求的本身就是快樂的。這是我自己對存在主義的詮釋。我們今天做每一件事情,在做的過程當中,要找到意義,做完了以後,願意擔負所有責任。

我覺得這一代的年輕人比較Open(開放),他們心靈開放的程度比我們更好。這是我很羨慕的地方。

如果再年輕一次,我也許會花更多的時間去了解中國傳統文化。到了年紀比較大的時候,我才發覺那些東西的重要性,是思想的根源。我相信任何一個人只要有很扎實的思想根源,不管是做事、生活,都可以有一個很自在的態度來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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