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2/2013

殊途同歸的命運

王丹- 1998年,余杰以一本《火與冰》而聲名鵲起。自此以後,他以每年至少一本的速度出書,以犀利的言論頻繁轟炸沉悶的中國知識界,以初生牛犢之勢令人刮目相看,顯示了在90年代前期出現的自由知識分子斷層之後,89一代青年學人開始展示實力。2000年10月23日的《紐約時報》以半版篇幅報導大陸青年知識分子余杰,因為發表評論性的文章而找不到工作的事,並介紹了余杰的觀點,進一步使得他成為揚名國際的中國異議知識分子。 這一切,都是從《火與冰》開始的。這本社會評論與文化評論兼具的文集,在當時,對1989年鎮壓學運之後沉悶的中國思想空氣產生了巨大的衝擊,至今還有人會津津樂道當年看到《火與冰》之後的興奮與衝動。 當時的余杰秉持北大的民主自由學風,發揚知識分子的批判傳統,直言不諱地批評極權制度和中國文人的懦弱。他不會不知道自己言論的危險,但始終未改初衷。於是當局終於忍耐不住了。他後來已經找不到工作,堂堂北大中文系高材生卻被最專業對口的單位──現代文學館──拒絕接受。於是反抗也開始了。余杰在海外發表公開信,宣布與現行體制決裂,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從此感到畏懼的將不是我,而是那些藏在角落中的人。」 從懲罰到反抗,余杰已經從自由知識分子變成了異議知識分子。經過幾年與當局捉迷藏似的打「擦邊球」和「走鋼絲」等努力,余杰希望仍能與體制和平相處的願望落空了,他終於浮出海面,走上了無法妥協的不歸路。於是在之後的歲月中,余杰參與組建獨立中文筆會,開始用文字直接觸及社會現實和體制弊病,並因此而受到中共的殘暴迫害,直至不堪忍受生命威脅而出走中國,開始了流亡生活。 這是一種無奈的選擇,也是無可迴避的命運。中國有那麼一些知識分子,喜歡津津樂道於妥協的藝術,千方百計地想靠自己的聰明與政府周旋,以求既能暢所欲言,又能平安無事,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一廂情願。余杰的事例表明,現行的極權專制體制從本質上講是與自由思想不相容的,指望它的寬容或開明無異於與虎謀皮。在某種特定的階段和環境中,它也會表現得似乎溫和,但這只是暫時的表象,如果拿這種暫時的表象做為與政府妥協的藉口,只能說是自己懦弱的擋箭牌。 余杰是我的北大學弟,當我們在天安門廣場為自由吶喊的時候,他還沒踏進北大的大門。他曾經說過,如果那時候他已經在北大,一定會參加那場學運,也很有可能踏上入獄,流亡的道路。然而,雖然他沒有參加那場學運,他在1989年之後入學求學,寫作與思考,但是最終,竟然也還是走上了流亡的道路,與我這位學長殊途同歸。我跟余杰的命運,不僅僅是我們個人的命運,我們的命運折射出了中國當代社會與政治發展的一些內在邏輯。我期待流亡一段時間之後的余杰,能夠在解析這樣的邏輯方面,繼續發揮他的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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