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2016

治療癌症的另類療法

紐約時報
健康BARRON H. LERNER, M.D.

Stuart Bradford

去年7月,尼古拉斯·岡薩雷斯(Nicholas Gonzalez)博士去世,沒有引起多少矚目。《紐約時報》雜誌(The New York Times)和其他大多數主流媒體都沒有為他發佈訃告。

然而岡薩雷斯博士在癌症界卻因其遊走於正統腫瘤學和替代醫學(alternative medicine,現在稱為補充醫學[complementary medicine])之間的微妙邊界上而十分引人注目。我曾在2003年採訪過他。儘管他的觀念和治療方法飽受批評,但他的見解從一定程度上揭開了癌症的一角神秘面紗。

從1980年開始成為醫學生起,岡薩雷斯博士審查了牙醫威廉·凱利(William Kelley)的1000多份病歷。凱利博士聲稱,在20世紀60年代,他拒絕了手術、放療和化療,採用營養療法(胰酶、礦物質、維生素和咖啡灌腸法等)治癒了自己的肝癌和胰腺癌。

凱利博士認為胰酶至關重要,因為它們可以消化腫瘤細胞。不過,他的治療方法依賴於另外兩個理論。首先,他聲稱自己的治療方案也可以為身體排毒,從而使患者的免疫系統自己去消滅癌症。其次,他認為,不同癌症患者的病各有區別,因此每一位患者都應接受個體化治療。

於是凱利博士與一群持類似觀念的醫生開始治療患者,這觸發了美國癌症學會(該組織聲稱凱利是個江湖郎中)和數個專業學會的眾怒。最終,凱利博士的牙醫執照被吊銷,對他的治療方案感興趣的患者不得不去墨西哥接受治療。

待岡薩雷斯博士審查完病例後,他又訪問了凱利博士的400多位患者,然後他得出了結論:那個治療方案是有效的。數以百計原本被認定癌症已到了終末轉移階段的患者活過了5年、10年乃至更長時間。

再後來,岡薩雷斯博士完成了免疫學專科醫學培訓,開始在紐約市行醫,治療各種疾病,包括慢性疲勞和多發性硬化症等。他對癌症,尤其是終末期癌症的治療既為他贏得了名望,也給他帶來了爭議。

岡薩雷斯博士與另一位醫生,他曾經的妻子琳達·伊薩克斯(Linda Isaacs)博士合作,倡導與凱利博士類似的,使用維生素、礦物質和抗氧化劑等的營養療法。岡薩雷斯博士向患者處方咖啡灌腸劑,因為他認為這樣可以改善肝功能並促進廢物的排泄。最後,他還給癌症患者使用高達45克的胰酶。根據岡薩雷斯博士網站上的資料,其癌症患者每天要服用130至175粒膠囊,而非癌症患者每天要服用80至100粒。

1994年,岡薩雷斯博士就他的治療方案進行了一項實驗性研究。該研究納入了11名無法手術的晚期胰腺癌患者:其中五人活了兩年以上,兩人活了四年以上;而在接受標準化療治療的對照組中,沒有患者活過19個月。這一研究結果促使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N.I.H.)出資在哥倫比亞大學(Columbia University)進行了一項正式的對照試驗,在55名晚期胰腺癌患者中對岡薩雷斯博士的方案與化療進行了比較。該試驗的結果於2010年發表在《臨床腫瘤學雜誌》(The Journal of Clinical Oncology)上,它表明,接受化療的患者的平均存活時間是接受酶治療者的三倍。

我曾經研究過一本關於著名患者的書,那書中講述了演員史蒂夫·麥奎因(Steve McQueen)的故事,他在1980年前往墨西哥,嘗試使用凱利博士的方案來治療自己的終末期間皮瘤(麥奎因最終死於這種疾病。)在此期間,我採訪了岡薩雷斯博士。如果說我此行的目的是想揪出操縱脆弱患者的幕後黑手,那麼應該說我失敗了。岡薩雷斯博士既和藹可親又非常專業。他向我保證,他從未聲稱自己的治療方法優於那些療效已經過實證的癌症治療方法,或將其優先推薦給患者們。他說,他只是向疾病發生了進展或者拒絕接受標準化療的患者敞開了大門而已。

不過,比起岡薩雷斯博士,他的患者們更令我震動。他向我介紹了一名女患者,雖然她10年前就被確診為轉移性卵巢癌,但經過他的治療,她至今仍然活得好好的。岡薩雷斯博士還向我展示了她的病理報告,證實他所言非虛。我還會見了其他幾位堅信自己的生命被每天攝入的數百粒膠囊所拯救的患者。

這種觀點在去年7月21日,67歲的岡薩雷斯博士意外去世之後網上的數十條評論留言當中都有流露。來自華盛頓的珍·H(Jen H)寫道:「在患者已經萬念俱灰的時候,他帶來的一線希望是無價之寶。」還有人稱,岡薩雷斯博士曾親筆寫信給他,解釋他為何無法治療他即將死去的父親。

作為一個接受過正統科學醫學培訓的人,岡薩雷斯博士讓我感到充滿挑戰。並無良好的數據能證明他的治療方案的效力,而且,他所處方的大部分東西在醫學上都說不通。說起來,他的大部分患者只是被誤診了,又或者他們的癌症停止生長是出於別的原因,可能性不是更大些么?N.I.H.試驗的領導者,哥倫比亞大學的教授約翰·沙博(John Chabot)表示自己欽佩岡薩雷斯博士對患者們的奉獻精神,但他覺得他「被自己的狂熱給誤導了。」此外,由於保險公司幾乎不報銷非常規治療的費用,岡薩雷斯博士的治療方案往往要花掉患者數萬美元。

不過,在我拜訪岡薩雷斯博士之後不久,當一個熟人用盡了所有的治療方案,仍然行將被癌症奪去生命之時,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向他提起了岡薩雷斯博士的工作,以及我曾在他的辦公室里見過的那些所謂的「被治癒」的患者。她表示堅決不能接受。她還說,不管多麼絕望,她都永遠不會嘗試如此不科學的東西。

儘管缺乏療效證據,伊薩克斯博士仍然繼續向堅信癌症與營養有關的患者提供岡薩雷斯的治療方案。此外,岡薩雷斯博士的成果還在以其他方式展示着其生命力。新的免疫療法試圖藉助人體的免疫系統來對抗癌症。而且,最近有研究提出,不同患者的癌症各有差異,因此需要進行個性化治療。

巴倫·H·勒納(Barron H. Lerner),醫學博士,紐約大學朗格尼醫學中心(New York University Langone Medical Center)的醫學與人口健康學教授,最近出版的新書《好醫生:一位父親、兒子以及醫學倫理的演進》(《The Good Doctor: A Father, A Son and the Evolution of Medical Ethics》)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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