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
生活泰迪·韋恩
Kiersten Essenpreis
去年8月,奧特莎·莫什費格(Ottessa Moshfegh)出版她的處女小說《艾琳》(Eileen)時,沒有使用任何網絡宣傳工具。
《名利場》雜誌(Vanity Fair)發現,34歲的莫什費格十分反常,既沒有社交媒體簡介,也沒有自己的網站。在網上也找不到她的很多個人信息。莫什費格讓自己「谷歌不到」(除了她的作品)。
由於社交媒體暴露個人隱私、助長自我宣傳癖等職業危害越來越令人苦惱和厭惡,一小部分堅決抵制技術時代的人效仿着莫什費格的做法。據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報告,2015年,90%的18歲至29歲美國成年人使用社交媒體;這個比例在30歲至49歲人群中超過75%(和預期的一樣,在能隨時上網的人群中,這個比例更高一點)。
那一小部分堅決抵制的人不把自己的精力放在一兩個社交媒體賬戶上,他們覺得那讓人難以承受或者與自己無關。他們徹底避開社交媒體,沒有在網上主動透露過自己的一點信息。
社交媒體遭到的一個主要批評是它把用戶數據賣給感興趣的買家。在Reddit網站關於人們為什麼不用Facebook的討論中,一位匿名用戶說,「它唯一的作用就是給這個世界提供一個易受攻擊的平面。它提供的所有服務,我已經有了。就算我不用,我的朋友和家人也已經把我們的隱私泄露和出賣給每個能看見的人了。」
不過,我們每天都會收到上千個線上或線下廣告,所以這個問題可能看起來不算嚴重。但是,帕特里克·弗拉尼里(Patrick Flanery)說,更有害的可能正在降臨。他即將出版的小說《我誰也不是》(I Am No One)毫不隱晦地探討監視和數據收集問題。
40歲的弗拉尼里說,「我們在泄露自己的位置和社會關係。就算它可能只是被一些公司用於推銷,那也是假設收集這些數據的公司不是為了另一個目的——是假設他們只是為了銷售,而不是政府的某種代理人。」
至於不通過代理直接進行監視的政府,我們對其侵犯的恐懼——在2013年愛德華·斯諾登(Edward Snowden)泄露國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的行為之後達到頂峰——可能轉移了我們對公司監視行為的關注。我們集中精力聲討國家安全局是當代的斯塔西(Stasi,前東德國家安全部,曾經是世界上比較強大的情報機構——譯註),所以對Facebook和Twitter等社交媒體的質疑減少了,直到一些新聞文章突然爆出他們與政府的勾結。
Reddit上那位用戶所說的「給這個世界提供一個易受攻擊的平面」反映出奧威爾式監視之外的另一個問題:現在我們是彼此的「老大哥」。社交媒體賬戶進一步把我們暴露給黑客,一個誤操作就可能讓我們在全球公眾面前丟臉。
不過,就算你處在這些明顯的危險水域之外,把個人身份泄露到數字世界仍會讓有些人感到不適。一旦你的數據泄露到網上,它就不再完全屬於你,而是會被轉發和評論,你製造的數據就被丟進互聯網的大熔爐里。
弗拉尼里2007年開始使用Facebook,不過現在只保留一個社區主頁。他說,最初他並不為自己發佈的東西感到擔憂,因為他在接受添加好友請求時非常審慎。但是隨着他的關係網不斷擴大,他變得越來越謹慎。「一開始,我隨意發帖、評論,隨心所欲,就像在對一群朋友說話,」他說,「後來我才慢慢意識到,我的帖子可以出現在其他人的頁面上,而這群人的組成是我無法控制的。」
信息會流傳到你的目標接收者之外——就連33歲的紐約作家聯盟基金會(Authors League Fund)執行總監伊莎貝爾·豪(Isabel Howe)這樣的人都覺得一刀切的社交網絡模式太不照顧他們的個性了。她說:「我覺得我並不是喜歡搞神秘,但我的確希望能夠根據情況自由調整自我暴露的程度。」
當然,你可以採取嚴格的隱私保護措施,為不同的關係網設立不同的賬戶(比如設一個賬戶把同事排除在外),或者不發佈任何消息,只是「潛水」。不過,那很麻煩,並不簡便。其他用戶依然可以加標籤提到你,甚至關聯你的頭像,那比只提你的名字更具侵犯性。
莫什費格在出書前關閉了自己的Facebook和Twitter賬戶。她在接受電話採訪時說:「它讓我憎恨所有人。」
「我沒在社交媒體上看到一個釋放正能量的人,」她說,「這讓我感覺很糟,它就像一種我從沒聽過的生活標準,我太討厭它了,如果我必須和它保持聯繫,那我就要殺人了。」
最讓她惱怒的是對知名度的公然渴望。「好像每個人都想變成名人,」莫什費格說,「只要有人開始知道我是誰,我在Facebook上出現就顯得特別俗氣。」
必須指出,莫什費格有她自己的優勢,她背後有一個職業團隊宣傳她的作品。同樣地,和喬治·克魯尼(George Clooney)一樣有聲望的人放棄社交媒體也沒太大損失,因為他從社交媒體上得不到什麼,反而會失去很多。但是,如果一個人剛展開一項依賴於眾人關注的事業——不管是小說家還是企業家——這樣做就真的很冒險。
不過,莫什費格提到積极參与社交媒體的一些隱患。「我記得我以前經常在Twitter上搜索別人對我的評價,偶爾會發現一些負面評價,就特別難過,」她說。
而且,實際上,不使用社交媒體會給品牌塑造帶來一些好處,尤其是對藝術家們來說。
民眾無恥地宣傳自己,給予同事虛偽的讚美,以期換來同樣的回報,在頒獎禮進行時費力地開一些尖刻的玩笑並加上話題標籤,而那個不上線的人卻能保持神秘感,被認為是出於高尚的用意,成為令人着迷的神秘人物,而不是自命不凡的容易接近的人。誰知道那些不在線的人在幹什麼呢?很可能是在努力進行一些卓越的樹立新典範的活動。
但是,如果你在Twitter上發一條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你此刻在幹什麼:無所事事地刷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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