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1/2012

溫家寶在中國地質大學的講話




在中國地質大學的講話  

溫家寶

  (2012年5月19日晚,武漢)

  同學們好!

  老師們好!

  我在北京地質學院學習近8個年頭。畢業以後,我時常想念我的母校。今天能回到學校看望大家,覺得像回家一樣,心裏特別高興。

  先講一件事情,就是晚上《新聞聯播》播發了我們學校登山隊攀上珠穆朗瑪峰頂峰的消息。我向學校表示祝賀,向登山隊員表示祝賀。

  我想,大家一定非常高興。這給我們一個重要的啟示,那就是只要不畏艱苦和挫折,就一定能夠達到光輝的頂點,這應該是我們的傳統。



  擔任領導工作以後,我一直沒有忘記對科學的關注,直到最近我還在思考地球科學的發展方向。上個月,我到冰島考察火山和地熱,在赫利舍迪地熱電站與數十名當地地質工作者和聯合國大學地熱學院的學生座談,當時我講了我多年思考的地質科學的研究方向。我把它概括為六點:第一,地球、環境與人類的關係。如果再大一點,還應該包括天體。第二,地質構造,特別是板塊運動給地殼帶來的變化。第三,礦產資源和能源,尤其要重視新的實踐與理論。地質科學要同經濟、社會、環境緊密結合,主要表現在合理開發、利用、保護和節約資源,實現資源的永續利用。有兩件事情可能大家注意到了:一是我國地質工作者最近在內蒙古煤田勘探中發現鈾礦與煤共生。過去我也很關注煤層裏經常含有鈾、釷、鍺、鎵、銦這類稀有和放射性元素,但是煤層中的大型鈾礦還很少發現。二是頁岩氣的發現和開發。應該說我們在這方面起步晚了一點,在開發實踐上落後了一些。有人說,頁岩氣的開發與利用可能改變世界能源格局。美國頁岩氣開採已經到了實用地步。一些天然氣很豐富的國家由此感到憂慮。我們國家具備頁岩氣的儲存和開發條件,但是它的開採技術以及對環境的影響、管道輸送的要求是很高的。在礦產和能源開發利用的理論和實踐上,不要局限于書本,而要不斷地探索新的實踐和理論。第四,地質災害與防治。這已經成為涉及人民利益的重大問題。從汶川大地震到舟曲泥石流,無一不與地質災害有關。但是有效的預報、預防和治理,我們還差很多。在指揮汶川地震搶險的過程中,我對此深有體會。在舟曲發生泥石流以後,我又認識到,從甘肅到四川直至雲南,這一帶由于地質構造等原因造成岩石的崩塌,再加上多年的衝積物堆積,有許多衝溝都有突發泥石流的危險,必須提早預報、提早防治。第五,現代科學在地質學的應用。我上大學的那個年代,從大的方面講,地質學的綜合性主要表現在地質學與地球物理、地球化學等的結合,地質勘查工作運用遙感、測試、鑽探、掘進等技術手段。現在看來不夠了,它要涉及天體、地球、環境、生物的變化和相互作用以及信息、航天、海洋、生命等現代科學技術的應用。第六,地質科學要開發新的領域。過去講微觀,小到原子、分子,現在不夠了,要研究粒子。過去講宏觀是由地殼到地球深部,現在也不夠了,宏觀要研究天體,大到宇宙。過去講古生物只研究環境對生物的影響,現在還要研究生物對環境的影響。人、環境、地球、天體構成一個整體。因此,我主張地質學專業要開一些新的學科,比如氣候學,特別是古氣候學。劉東生老師在研究黃土成因的時候就大量利用氣候學的原理。他對我講,當時西南聯大地質專業的課程中就有氣候學這門課。

  我之所以跟大家講這麼多,就是想說明只要有地球存在,只要有人類存在,只要人類在發展和進步,地質學就不會枯竭。地質學不是一門簡單的科學,而是一門深奧和博大的科學。有志的青年們要為這門科學而獻身,利用這門科學為祖國和人民造福。



  我是1960年進入大學的,在學校期間就很熱愛地質科學。除了書本知識以外,我曾鑽研過河流走勢的變化和它的力學原理,還研究過磷礦,特別是北方磷礦的成因。那不是老師布置的,是我課外涉獵的。我上大學時,構造學主要是地槽—地臺學說。工作以後,自己開始研究地質力學。當板塊學說出來以後,我又努力學習板塊學說。我覺得一個科學工作者,思想應該是開放的,而不應該是禁錮的。他只承認規律和真理,而不屈服于任何權威。一所學校最重要的還是要倡導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青年學生要有自己的獨立思考能力,這是最寶貴的。我在地質科學研究中遇到問題總是要問一個為什麼。這也就養成了我在從事其他工作時從不迷信、不盲從,總是通過自己的探尋,永不停息追求真理的腳步。
  熱愛科學,追求真理,是母校給我的。我們有許多老師和同學就是這樣做的。因為地球太大,宇宙更大,自然是千變萬化的,它處在變動之中。人類和社會也不會終止,它處在發展變化之中。這是一個道理,這就是科學精神。

  母校又給了我克服困難的勇氣。我上大學以後,第一學期就染上了肺結核。當時學校讓我住一個隔離室,不能上課,但是我靠自己的學習和鑽研,在沒有聽課的情況下,那個學期的所有課程,包括最難學的《結晶學》,都得了優秀。以後我堅持鍛煉,從不畏天命,因此我又爭取到每天四小時上課時間,然後是八小時。直到畢業的時候,我終于摘掉肺結核的“帽子”。

  參加地質工作以後,要爬山越嶺。我在祁連山工作,祁連山主峰在5000米以上,我從事祁連山腹地的填圖工作就在祁連山主峰。每天早晨吃過飯以後,我帶一個饅頭上山,餓了就地撿一點幹柴,把它烤一烤吃了,撿不到柴就把它帶回來,因為太涼吃不下,晚上就吃一碗面條。從早晨出發到工作地點,一路爬山到下午兩點鐘,可是還有一二百米要上,要定個點。我總是堅持爬到工作地點,畫好素描,填好圖,做好記錄才返回。我從來沒有因為圖省事而定過“遙控點”。下山還要背著一包石頭,累了不敢坐下,就在山邊上靠一靠。回到住地,經常天已經黑了。即使是在惡劣的環境下,我總勉勵自己,人要有甘願吃苦而毫不叫苦的精神。只要努力,不畏艱難,不怕挫折,總會進步。

  我有過幾次很危險的經歷。一次在祁連山主峰,那一夜大暴雨,逼得我們半夜搬家三次,大家總是先搶資料,後搬帳篷,然後再搬自己的行李。第二天一看,溝裏大水衝下來的滾石比人還高,連駱駝都砸死了。還有一次過疏勒河,河中間水流湍急,我死死地抱住牦牛的脖子,整個身子都浸在水裏,就這樣過來了。

  我跟青年們講這些,就是說吃苦可以鍛煉人,不僅磨煉一個人的性格,而且能造就他的精神。我常思考,對待任何工作,如果你能擔起來,你就勇敢地擔起來,不怕任何困難甘受任何打擊和委屈,一定要把工作做好。今天當面臨巨大的思想和工作壓力時,我仍然用自己瘦弱但堅強的身軀擔起了一切,從不把困難留給他人。這種精神也是母校給我的。



  我上大學以後,開始更多地思考社會和人生,除了學好專業以外,我大量地閱讀歷史、哲學、政治、經濟等各方面的書籍。我一心想為人民做好工作,作為一個熱血青年,當時我想得最多的是要和人民在一起。母校給了我這樣的環境和條件。1963年、1964年我分別在湖北和河南,也就是秦嶺和嵩山進行生產實習和畢業實習,那時我吃住都在老鄉家裏。除此之外,我們經常到農村參加勞動。我還利用假期到農村去,和農民生活在一起,吃一鍋飯,睡一個炕上。我利用這個時機了解群眾,懂得他們的思想、感情,學習他們的可貴品質。

  在地質隊工作,那也是在最基層,周圍都是農村或者牧區,我交了許多農民和牧民朋友。有時我看到農民為了買醬油和鹽跑很遠的路,拿幾個雞蛋來到地質隊換錢,心裏感到格外的沉重。我覺得我們國家太貧窮了,我們的人民太苦了,我下決心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人民。對人民的深厚感情是我獻身人民的世界觀形成的基礎。在擔任領導工作後,我幾乎走遍了全國的農村,特別是貧困山區,盤坐在農民家的土炕上和他們促膝交談。我跑了許多的企業、礦山、油田,也下過礦井,到礦工居住的棚戶區了解他們的生活情況。1998年抗洪搶險時,我曾十三次到抗洪一線指揮,八次到荊州,指揮荊江大堤搶險。2008年汶川大地震後,我十多次到災區指揮抗震救災和恢復重建工作。現在我還有這樣的習慣,因為工作忙,每當周六或周日就下基層,我感到和人民在一起非常親切。

  我了解基層、了解農村、了解人民的疾苦與憂樂,心裏一直裝著人民,為改變他們的境遇而努力工作,這就是為什麼我在擔任領導工作以後能夠從人民的利益出發,下決心推動取消幾千年加在農民身上的農業稅,推進九年制免費義務教育,建立覆蓋全社會的社會保障體係的思想根源。因為我知道,一個領導者如果不懂得農民,不懂得農村,就不懂得中國的國情;不懂得佔全國大多數人口的窮人,就不懂得政治,也不懂得經濟。作為人民的政府,一方面要推進經濟社會發展,另一方面要努力實現社會公平正義,這就是我們的目標。
  我希望同學們在校學習的時候,就要樹立遠大理想,把今天的學習和今後的工作緊密結合在一起,練就本領,將來為人民更好地工作。

  母校培養了我,我銘刻在心,時常牢記。“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我要用我自己工作的成績來報答母校,決不辜負母校對我的期望,讓母校永遠記得他是一個優秀的學生。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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