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熙來案十分轟動,很多人認為,中南海迅速懲辦,是決心推動政治改革的象徵,因而寄予很高的期望。
大陸若能政改,我們樂見其成。但筆者冷眼旁觀,卻持比較審慎的態度。因為: 第一、薄熙來家族違法貪瀆的情事,以北京情蒐之廣、耳目之多,不可能早不知道,只因王立軍投奔美國領事館,向美國人和盤供出,紙再也包不住火,而且這對一向好面子的大陸當局來說,未免「有傷尊嚴」,所以才立即辦人。
第二、北京只停止薄熙來中央委員和政治局委員的黨內職務,同時軍隊表態,誓言高度效忠黨中央,而《解放軍報》發表評論員文章,「堅決抵制軍隊國家化」。這些都說明,大陸還是把黨放在國家之上,以黨治國而不是以法治國,推動政治改革談何容易。
最值得注意的是,薄熙來在重慶大搞「唱紅打黑」,北京給他按的罪名是「左傾」復辟。自1978年中共11屆3中全會「撥亂反正」,確立「改革開放」路線以來,大陸確有不少進步,以經濟建設來說,從過去一窮二白一躍而為第二大世界經濟體。儘管大陸一再「謙辭」,但舉世眾口一詞認為中國大陸已成就「大國崛起」。國家既有這樣的局面,為什麼薄熙來還能在重慶推行「唱紅打黑」,而又有不少追隨者,形成一股「左的思潮」?其間原因,恐非僅「政爭」而已。
鄧小平當年定的方針「讓沿海地區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方向是正確的,因為不可能「萬船齊發」,叫全體中國人同時致富。但30多年過去了,一部分人不僅富了,其中不少人且成「巨富」,但大陸還有很多僻遠省分的老百姓,仍然過著貧窮的日子,青年出外打工,老人困守家園,孩子無法讀書。而且社會全面的在住房、醫療和養老等各個層面,都顯得匱乏。但財富都到哪些人手裡去了呢?到貪官和財閥的手裡去了。
官員「以權力換現金」早已不是秘密。大家都貪,誰敢辦我?大陸有「裸官」一詞,意指家人都在國外,自己留在國內做官,能貪即貪,一旦事發,就逃到外國全家團圓享樂去了。全國人大代表林喆曾指出,自1995到2005年,有118萬名官員的家屬在國外。118萬之數,就是全國每省都有4萬「裸官」,每一市縣有50多人。據北京檢察院披露,近30年外逃官員有4000人,攜走金額4000億,平均每人帶走人民幣1億元。
而財團富豪之多金,尤令人咋舌。今年3月18日,山西煤業大亨、聯盛集團董事長邢利斌在海南為女兒辦婚禮,包下麗思卡爾頓、萬豪和希爾頓等五星級酒店,由北京專業婚禮公司策劃,央視名主持人朱軍主持,周杰倫等明星獻唱,租三架飛機載送親友,總花費7000萬人民幣。世人應該記得,山西煤礦災難最多,動輒死亡礦工數十百人。
政風敗壞,貧富懸殊,有些人不由懷念起毛澤東時代的日子來。那個時候誠然大家都窮,但是「均貧」,心裡沒有怨懟。現在人比人,不免氣死人了。「均貧」固然不好。但今天「左的思潮」就是這樣來的。
此種情勢,又形成大陸日漸增多的「群體事件」,所以當局全力「維穩」,國家很大部分的資源都用在「維穩」這個項目上。
大陸廣土眾民,改革誠非易事。台灣與大陸息息相關,大陸如果不安定,對台灣絕無好處。所以我們希望大陸能在平順的環境中謀求政治改革。但是改革要行動,不改革就可能避免不了下一個薄熙來。正如溫家寶所言,若不政改,經改的成果也保不住。
/ 張作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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