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0/2013
在香港,狹窄隔間里擁擠的生存
紐約時報白天娜(Bettina Wassener)香港——這是一座粗陋的住宅大樓,大樓一層那條昏暗走廊的盡頭有一扇狹窄的門,打開那扇門,你就看到了香港經濟的陰暗一面。
22個人住在旺角附近這間450平方英尺(約合41.8平方米)的公寓中,每個人的隔間勉強能放下一張單人床。兩條狹窄的通道旁邊排滿了這樣的隔間,通道的盡頭是一個潮濕的廁所和浴室。
每個宛如櫥櫃的隔間都有一個滑動門,一台小電視機,一些架子和一個薄床墊。大多數人都在這裡住了幾個月,有些人住了幾年。
「幸虧這裡有空調,要不然根本睡不着。」55歲的吳季雄( Ng Chi-hung,音譯)說。「住在這樣的環境中,你必須適應任何事情。」吳志雄是一名無業人員,住在下鋪。
睡在他上鋪的是59歲的鄭田生(Cheng Tin-sang,音譯),上鋪要通過一個短金屬梯才能爬上去。由於心臟疾病,鄭田生無法工作,整天都在大街上閑逛。
「我總是坐在麥當勞(McDonald』s)之類的地方,」他說,「有空調的地方都行。」
根據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數據,香港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高於意大利,稍低於英國和法國。然而,香港中文大學專門研究城市貧困與就業情況的副教授黃洪表示,對於像吳季雄等沒有技能或技能不足的人來說,香港是一個艱苦的地方。
香港經濟在20世紀80年代經歷了重大變革。當時,大部分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促使香港成名的製造業活動都移至中國內地。黃洪表示,取而代之的是銀行業、保險業、物流及房地產業,這些服務行業目前僱傭了將近90%的勞動力,但無法為許多教育水平較低的工人提供工作機會。
與此同時,香港的生活成本居於世界最高之列,對處於收入底層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巨大且日益增加的負擔。
例如,吳季雄曾在建築工地工作,還當過送貨員。他的上一份工作是服務員,月薪為7000至8000港元(約合900至1000美元)。他在旺角租的那個15平方英尺鋪位月租為1440港元。
據政府指派評估居住狀況的研究機構——政策二十一(Policy 21)——透露,在香港,至少有17萬人居住在這樣的地方。在香港,隨處都能找到這樣的住所,這些住所曾經由一家人居住,如今則被石膏板或籠子式的金屬絲網隔成了多個房間。只要符合安全和衛生要求,這種分隔私有公寓的舉動就屬於合法行為。
「很難知道香港有多少隔間公寓,」香港社區組織協會工作人員施麗珊(Sze Lai Shan)說。「我們從與我們合作的人那裡得知相關情況,他們會告知我們新近分隔的公寓或關閉的舊隔間公寓的情況。」該協會是倡導社會公平的非政府組織。
多年來,香港一直都有這種小房子;近年來,由於房價飆升,越來越多的低收入者被迫撤離普通住房市場,這種房屋的數量隨之增加。施麗珊的組織本月發佈的報告顯示,過去四年中,這種房子的租金上漲了近20%,如今的租價約佔住戶收入的三分之一。按每平方英尺的租金來計算,這種房子的租金至少比沒有分隔的普通公寓的租金高三分之一,後者的均價為每月每平方英尺22.7港幣,合2.93美元。
「住在這裡非常貴,所以我必須更加節儉,減少食物開支,」49歲的阮蓮玉(Yuen Luen-yuk,音譯)說。她八年前從中國南部沿海城市湛江搬到香港,靠照顧退休老人獲取微薄收入。
她的住所在觀塘附近,也是公寓的一個隔間。隔間的天花板很低,成人根本無法站立。還有另外九人住在那裡,他們共用一個燈光昏暗的廚房、一個簡單的浴室和一條狹窄的走廊,降溫設備只是一台嗡嗡作響的電扇。
「我沒想過去租更好的地方,」阮蓮玉說,「因為這意味着你得把所有工資交給房東。」
如今,去年成為香港行政長官的梁振英的政府之所以非常不受歡迎,香港的住房條件就是其中一個原因。香港目前已有大量為低收入者準備的公益住房,但梁振英仍然承諾,每年要給香港增加2萬套這樣的住房。
本月,一個負責監管住房政策的委員會就香港住房問題提出了大量建議,其中一條就是建立隔間執照體系,以便對安全和衛生進行更好的管理。
然而,住房專家擔心這些政策遠遠不能解決問題。政府承認,新的政府補貼住房——這些房子雖然面積不大,但卻比鄭田生和其他人居住的狹窄空間舒服許多——還需很多年才能建好。
隨着越來越多的低收入者被高房價擠出普通住房市場,公共住房的等候名單逐漸變長。根據政府數據,名單上的等候者已經從兩年前的16.5萬人上升到了目前的大約23萬人。
政府住房會優先考慮一家人或年老者,吳季雄、鄭田生和阮蓮玉之類單身者的等待似乎看不到盡頭,他們搬出狹窄鋪位的希望也越來越小。
「如果年輕一些,我就會努力工作,爭取攢下首付」買一套公寓,阮蓮玉說。她說,實際情況是,「我對將來不抱太多期望,只是過一天算一天。」
白天娜(Bettina Wassener)是《國際先驅論壇報》(The 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駐香港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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