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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在世界上,不可能不與他人共享生活空間,必然會有些規矩,逃不開的社會階級與意識,在千難萬磨中,找到安然生活之道。
所以,我就在別人辦公室的廚房洗起便當。
「咦?」一位中年女士走進廚房,看到我這個陌生人的背影,發出納悶的疑問聲。
回過頭解釋:因為第一次到樓下的簡餐吃飯,由於一群人等著候位,原本想外帶到朋友的店,但買單後看著窗外豔陽高照35度,實在無法耐高溫在正午大太陽下再來一趟還環保便當,轉念想改內用,但是管收帳的大姐堅持不肯通融,好心的帶位小姐,建議我到樓上的辦公室長桌吃便當,然後,為了洗乾淨環保便當歸還,就在全然陌生的狀況下,得到櫃檯女士的首肯,明明是他人的場域,卻做起了日常的洗滌。
從某一個角度而言,我是一個每天在自己出生城市流浪的人,那些人們歸類為私密沒法與他人共用的生活空間,隨著境遇的改變,累積出知曉哪個百貨公司的洗手間很乾淨,甚至有提供女性補妝的鏡子、桌椅可小坐,還看過更高明的人,在某個百貨公司轉角找到電源插頭,坐在休憩長椅上吹冷氣、使用筆記型電腦。
有時候,那些生活、工作都有固定處所的人,可能真的無法了解流浪者日常實況;而我深深明白,其實也只是在某個路口轉了不同的方向,就沒辦法融入一般人以為人人皆如此的狀態。
今年春天,我發現了一位固定在鬧區某個公車亭過夜的遊民,因為每天工作、上課的時段不同,逐漸觀察出他醒來、離開的時間,時節進入夏天,最近搭公車經過時,發現他熟睡時換蓋了涼被,可能真的露宿街頭十分疲勞,上班的車陣也沒有吵醒他的好夢,但近午經過,他一定在整理隨身的行囊,看著俐落綑綁的背影,深信他也曾有過精彩的人生,在某個行業做過出色的工作。
這人生是個道場,一路順風滿載的人無法明白,但是生命絕不只是儲存金錢、收集頭銜的集點遊戲,我願意相信絕大多數人,都努力在生命的起落中,尋找可能的出口,不只是抱怨,只是有時陷入迷魂陣,蜿蜒曲折不斷。
還環保便當的時候,帶位的小姐熱心地問:「洗乾淨了嗎?」
收銀機大姊一絲不茍地指著借還明細,要求自行填寫已還。
這人間原是道場、這人間無處不是修行,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那個遊民在公車亭打包準備離去的背影。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無法告訴任何人,在那個陌生的廚房,水槽有一籃泡著剛剛洗好的三根玉米,旁邊有一籃洗好的空心菜,那是一個非常乾淨的水槽,洗便當的某一、兩秒,我曾錯覺:回到了真正安適自在的家庭。
在真實與虛幻之間,我曾抵達一個夢想的家園,這人間原是道場,這人間無處不是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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