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敗泡沫」破滅，印度經濟盛筵難再

紐約時報 GARDINER HARRIS 印度霍斯佩特——在經歷高速發展的10年後，印度經濟現在突然陷入停滯之中。股市下跌，盧比貶值，長期以來趕超中國的希望似乎越來越渺茫。 但一些知名的印度經濟學家認為，最近印度經濟放緩或許實際上對印度是一件好事。他們辯稱，印度最近的這次繁榮很大程度上是由政治腐敗與裙帶資本主義的相互勾結推動的，一些人擔心這種情況會失控。 就像在俄羅斯一樣，印度那些有政治背景的商業大亨已經賺取了大量財富，而與此同時，這個國家仍有幾億人處於極其貧困的狀態。印度有55名億萬富翁，在亞洲排第二，儘管該國超過一半的民眾沒用上抽水馬桶。印度的民主制度對一部分人民來說似乎沒帶來什麼幫助或希望。 「多年來，我一直害怕印度被商業大亨掌控，」新德里國家公共財政與政策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Public Finance and Policy)教授阿賈伊·沙阿(Ajay Shah)說。「過去幾周的情況讓我感到非常興奮，因為我認為這一時期展示了印度民主的適應力。」 沙阿稱過去10年經濟的快速發展是一個「腐敗泡沫」，他和其他一些人表示，印度目前的政治和經濟倒退代價是巨大的，未來五年的經濟發展速度可能要比過去10年慢得多。 然而，連那些從近年由腐敗推動的繁榮發展中獲益、目前因泡沫破滅而陷入困境的人都很樂於看到印度開展打擊行動。 霍斯佩特是位於中世紀時期毗奢耶那伽羅帝國(Vijayanagara Empire)中心地帶的中型礦業城鎮。三年前，由於非法採礦的興旺，霍斯佩特一片繁榮。當地一個手眼通天的人物曾利用政治關係，通過賄賂來避開繁雜且費用高昂的審批程序。他開採了很多非法礦場，大幅增加產量。每天都有數千輛裝滿礦石的卡車隆隆駛過霍斯佩特的街道。鎮上許多居民都或直接或間接地拿着他給的好處。那是一段好時光。 之後，印度陳舊的司法系統開始積極採取行動。採礦業陷入停頓。那個大人物G·賈納爾達納·雷迪(G. Janardhana Reddy)被逮捕，當地經濟遭受重創。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霍斯佩特進行的數十次街頭採訪當中，沒人表示應該允許腐敗繼續下去。 VSR礦場(V.S.R. Minerals)的所有者E·維什瓦納特(E. Vishwanath)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三年前，他擁有10輛自卸卡車，另外租了1000多輛，每月大約賺2000美元（約合12238元人民幣），這在印度屬於高薪。他有一輛汽車，給妻子買了沉甸甸的金鏈子，請了200多人參加其年幼的女兒們的生日宴會。 自從情況發生變化後，銀行收回了他的卡車，他被迫出售自己的汽車以及妻子的珠寶。女兒的生日宴會現在變成了家庭小事。 「那時我們非常開心。我們享受生活。」維什瓦納特說。「現在，那種日子已經不復存在。」 但維什瓦納特沒有指責法官終結了繁榮景象，而是指責腐敗的政客給經濟帶來太多泡沫。 「我覺得我們應該完全杜絕腐敗現象。」維什瓦納特說。「如果當初有監管，我現在也不至於沒生意做。」 克里希納宮酒店(Krishna Palace)經理基蘭·庫馬爾(Kiran Kumar)有着幾乎相同的反應。在經濟繁榮時期，該酒店住滿了來自中國和澳大利亞的鋼鐵、礦業公司高管。宴會場所需要提前數月預定，而尊尼獲加黑牌威士忌常常售罄。 如今，該酒店的租用率和入住率減半，餐廳及宴會場所多半處於空置狀態，幾乎沒人再喝尊尼獲加了。 儘管處境艱難，他還是強烈支持反腐行動。今年，他為了讓四歲的兒子進入更好的學校而進行賄賂，這種有傷尊嚴的行為讓他感到憤怒。他說，「我知道我因為腐敗而獲益，但我仍然反對這種現象，其他印度人也是如此。」 英國華威大學(University of Warwick)市場營銷學助理教授蘇里達·班納吉(Sourindra Banerjee)表示，當印度經濟發展規模較小，而且處於封閉狀態時，腐敗現象在印度更為民眾所接受。但如今，印度已經進入全球市場，國內外對它的期望發生了變化。班納吉說，「外國投資商不會容忍印度公司中非常常見的腐敗現象。」 當然，腐敗不是印度的唯一問題。美國改善經濟狀況的舉措導致全球資金流向出現潮汐般的轉變，致使巴西、土耳其、印度尼西亞及南非等很多新興市場的貨幣貶值。而印度屬於受衝擊最嚴重的國家之一。 在印度國內，霍斯佩特所面臨困境並非特例。同樣由腐敗推動的礦業繁榮和蕭條已經對果阿邦及印度東部各邦產生了影響。其結果是，印度的鐵礦石產量在過去三年里減少了36%，從2.19億噸降至1.4億噸。 華盛頓加圖研究所(Cato Institute)的研究員斯瓦米納坦·艾亞爾(Swaminathan Aiyar)表示，印度在打擊地方腐敗方面能否取得成功，目前下定論還為時過早。他說，腐敗現象可能只是變得不那麼明顯。 艾亞爾指出，明年的全國大選預計會是史上最昂貴的選舉。這些費用大部分是印度商業大亨暗中支付的資金，這樣的投資他們是期待有回報的。 「立法機構也收受賄賂，被人收買。此時此刻，我覺得沒有哪個政治人物真的想要互相打壓，」艾亞爾說。「如果你真的想改變這種情況，你需要對整個系統進行全面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