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金融時報
露西•凱拉韋
就在沙特王子阿爾瓦利德•本•塔拉爾(Prince Alwaleed bin Talal)因為自身在富豪榜上的排名不夠靠前而向《福布斯》(Forbes)雜志提出抗議的當周,倫敦東部的一個行業特別審理委員會受理了一起截然不同的抗議。斯特拉•英格利希(Stella English)是舒格勛爵(Lord Sugar)真人秀節目《學徒》(The Apprentice)的前任獲勝者。她聲稱自己所贏得的年薪10萬英鎊的工作機會,此前是由一個年薪僅3.5萬英鎊的人完成的,這讓她感到自己像是一個“光拿錢不乾事的馬屁精”。
阿爾瓦利德王子的抗議或許不夠體面,但至少他的心理非常容易理解。如果《福布斯》聲稱你僅有200億美元,而你認為自己的財富不止於此,我相信這件事情確實非常令人不快。
但抱怨掙得太多則奇怪得多。沒有人會這麽做。如果你在谷歌(Google)搜索框中輸入“我的薪水過高”,你所能得到的就是蘇格蘭皇家銀行(RBS)首席執行官史蒂芬•赫斯特(Stephen Hester)承認“即便我的父母都認為我的薪酬過高”——這與自己本身就這麽認為並不是一回事。而U2樂隊主唱博諾(Bono)所唱的“我的薪水太高,拿槍把我乾掉”(I’m overpaid, so shoot me),只不過是自負的搖滾明星為了捉弄惹人心煩的記者所說的調侃之詞。
為了挑出幾個更好的例子,我在推特(Twitter)上詢問是否有人願意承認自己的薪水過高,但沒有人給我回應。有人評論說,可惜遇不到這種好事。
但我拒絕相信事情就這麽簡單。我自己在處理金錢與自我價值方面的糟糕經歷(我將在後文中進行解釋)告訴我,實際情況可能非常復雜。
在近期為慶祝《與英國〈金融時報〉共進午餐:52次經典採訪》(Lunch with the FT: 52 Classic Interviews)一書發行而在Claridge's酒店所舉行的派對活動上,我展開了一項探尋真相的行動。這次活動完美地符合我的目標,因為半數來賓皆為銀行家或首席執行官——全世界都認為這群人的薪酬過高——此外成隊的侍者不斷殷勤地為來賓斟滿酒盃,降低了他們的警惕性。
第一個被我提問的人在倫敦金融城掙了很多錢。我問道:“你覺得自己掙得太多嗎?”“當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麽大把掙錢的感覺如何?他的臉上開始放光:“爽呆了!”
隨後他告訴我說,在他較為年輕的時候,曾有那麽一刻,他在凝視剃須鏡的時候想到,一個像他這樣的小青年怎麽可能掙這麽多錢。“但很快你就會停止思考這個問題,否則你會把自己劃傷的。”
我提問的第二個人在擔任首席執行官期間獲得了數百萬英鎊的收入。他也承認自己的薪酬水平實在太高,但同樣沒有因此感覺不好,因為他將大部分所得捐獻了出來。
接下來我和一名年輕的銀行家聊了起來。他的誠懇讓我無法對他有敵意,他說,他的理智告訴他,他的薪水太高了,但他的情感只看到其他同事掙得更多。
最後我找到了派對現場最富有大亨中的一位。我向他重復了好幾遍問題才使他明白了我的意思。薪酬過高?
絕無可能。要知道他創造了工作崗位並且帶來了巨大的價值。
一位為另一份報紙工作的記者是現場最窮的來賓之一。只有她表示,當她想到做著同樣工作卻沒有分文酬勞的實習生時,她會覺得自己的薪酬水平實在高得過分。
通過莽撞的盤問,我得到了兩個試探性結論。第一點是,人們掙得越多,就越感到自己理應得到高額報酬。第二點是,人們極為擅長找到理由讓自己不再有負罪感。
就我自己而言,當我對於自己市場價值的估計遠遠低於我所得到的報酬時,我會感到不知所措(我相信自己的這種情況遠比人們願意承認的更加普遍)。我曾經拒絕過另一家公司提供的一個工作機會,主要原因就在於那份工作的薪酬水平高得讓我害怕。
我曾分析過自己這種小女生氣的可憐反應,並找出了四點可能的原因。原因之一是一種認為自己不值這麽多錢的籠統感覺。這是冒充者綜合徵(imposter syndrome)的一種表現,在過去的幾十年裡我一直都有這種心理,直到最近似乎才真正擺脫。
這種想法沒有任何值得推薦的地方。
原因之二是,掙得太多是一種負擔,因為隨之而來的將是過高的績效標準。如果你提高足球運動員的薪酬,他們有時會因為肩上背負的沉重期望而感到壓力過大,以至於忘記如何踢球。
原因之三是一種不希望被收入較低的同事們討厭和憎惡的感覺。
原因之四則是不想現在就擁有太多,未來還有更多可以期待之事的感覺很好。
雖然第二至第四條理由看起來非常合理,但我把它們表述出來,是在說服自己完全拋開這件事。我越來越強烈地感到,之前照剃須鏡的那位男士的做法或許是正確的:把這件事置之腦後。
不過最後附帶一句,我拒絕那份工作是正確的。那家機構在形勢惡化時迅速受創,所有高薪雇員都遭到瞭解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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