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晉三的運氣

英國《金融時報》 戴維·皮林 從三根魔力之箭到現在的五連環。安倍晉三(Shinzo Abe)越是努力為日本經濟註入活力，就越是變得像約翰•羅納德•瑞爾•托爾金(JRR Tolkien)構想出來的某個人物。現在，安倍晉三已經削尖了三支經濟之箭中的兩支，並抓住了影響力巨大的奧運五環，這位日本首相距離降服肆虐日本近15年的通縮惡龍又近了一步。 但在旭日之國(Land of the Rising Sun)，目前也並非事事如意。北部福島(Fukushima)地區繼續向外滲漏致命的有毒物質。日本普通民眾尚未感受到經濟繁榮，他們仍在懷疑安倍經濟學只過是一種幻覺。而與日本隔海相望的中國，則認為日本滑向右傾和修正主義的動向並感到緊張。中國更傾向於將安倍晉三看作是邪惡的巫師索倫(Sauron)，而不是仁善的術士甘道夫(Gandalf)。 這些困難暫且不論，安倍晉三撞上了很多奇幻歷險小說主人公所具有的那種超凡好運。2012年12月份日本大選之前，中日之間的緊張局勢一直在持續惡化。不然的話，擔任自民黨乃至整個日本的領導人的，本應是一位立場沒有那麽強硬的政治家。因此，早在去年11月——當時安倍晉三尚未當選，更不用說將自己的經濟計劃付諸實施了——市場形勢就開始決定性地倒向安倍一邊。日本股市大漲，日元則顯著走軟。 最引人矚目的是，安倍晉三成功拿到了2020年奧運會的舉辦權，這將有助於大大提升各界信心。令人驚訝的是，日本雖然有著“東亞病夫”的名聲，但仍獲得了勝利。這是因為，與土耳其以及西班牙相比，日本被認為是個富足且穩定的國家，能夠從容不迫地辦好奧運會。此外，日本經濟已經連續三個季度快速增長，在截至6月份的三個月中，日本的年化增長率達到了3.8%，這使日本成為全球表現最好的成熟經濟體之一。形勢的變化是多麽巨大！ 這些魔法絕大多數都是由日本央行(BoJ)施行的，該行是安倍晉三貨幣政策之箭的守護者。雖然近十多年來，日本央行一直不承認自己有能力製造通脹，但該行官員私下裡也對當前的大好形勢表示有些驚訝。 簡言之，在新任行長黑田東彥(Haruhiko Kuroda)的領導下，日本央行承諾通過顯著提高日本國債購買規模將貨幣基礎擴大一倍；該行還承諾在兩年之內實現2%的通脹目標。但所有這些流動性將以何種方式滲入經濟並提高物價水平則不甚明朗。過去日本央行曾指出，鑒於通貨緊縮是一種實體經濟現象——根源在於日本供給過量與需求不足之間的缺口——不可能通過貨幣政策進行修復。但貨幣新政現已產生了效果；今年7月，日本的消費者價格指數同比上升0.7%，創近五年來的最高水平。日本央行需要拿出一套新的解釋說辭。 日本央行介紹了貨幣政策發揮效力的三種途徑。其一是通過購買日本國債的方式降低長期利率。（此處存在反向作用力，因為如果市場認為通貨膨脹將會重現，央行可能被迫提高利率水平。）其二是所謂的“投資組合再平衡效應”。由於日本央行大舉收購日本國債，其他投資者被迫轉而購買風險更高的資產。其三是曾被日本央行徹底無視的“預期通道”：該政策之所以能夠產生效果，是因為日本央行認定它可以。 日本央行不太好意思直接承認預期的作用，但對日本經濟影響最大的因素是日元匯率走低，而日元走勢在一定程度上是受預期推動的。由此受益的不僅僅是日本出口商，能源等關鍵產品進口價格的上漲還提高了“成本推動型”通脹水平。如果剔除能源價格，7月份日本消費者價格指數升幅遠未達0.7%，而是令人震驚地不到0.1%。日本央行的官員們明白，能源價格上漲似乎並不是推動經濟恢復健康的最合理方式。但他們指出，更高的成本推動型通脹將催生範圍更廣的通貨膨脹預期。一名官員表示：“我們已經發動了引擎。” 和任何精彩魔幻故事中的情節一樣，安倍晉三需要打敗很多對手，才能完成消除通縮的使命。他還需要提出合理的結構性改革方案，並控制好內心深處的民族主義惡魔，以避免與易怒的鄰國爆發國際危機。 下一項重大考驗即將到來。包括黑田東彥在內，很多人都敦促安倍晉三趕緊把消費稅由5%提高至8%，計劃從明年4月開始施行。從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中多拿出3%，似乎並不是催生需求拉動型通脹的最直接辦法。安倍晉三的少數顧問建議他暫時不要增稅，並把註意力集中在催生通貨膨脹和加快經濟增長上。不過所有跡象都表明，安倍晉三仍將繼續推動增稅。經濟學家們對於日本經濟能否承受這一沖擊意見不一。如果安倍晉三能夠僥幸成功，那麽我們就能確信，他真地擁有魔幻英雄般的天大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