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5/2013

農夫的基因

冬山阿明╱自耕農 或許你正做著「上班打卡,下班責任」賣肝的工作,或許你正滑著手機開著今天第五場的會議,或許你正喝著保利達加咖啡儲備明天的力氣。不管你現在是敲著鍵盤的「鍵人」,還是滑著觸控面板的「觸生」,回溯兩代以前,你的阿公、你的爺爺很可能都是農夫,越是往上溯源,祖先是農夫的比率越高,我們之間絕大部份的人,身上都帶著農人的基因。 我的爺爺是個農夫,種田、養豬、做酒、賣柴,一個人當好幾個人用,辛苦賺了錢就買地,買了地還是種田、養豬、做酒、賣柴,家裡人丁不足,請了長工來幫忙,農活越做越多,農地越做越大。做農的本分卻沒有給他帶來好運道,共產黨來了,吃了不少苦頭但保住了命,可是到了超英趕美的「大躍進」時期,他卻活活餓死。 當時他只有一個兒子,他供養兒子到城裡讀書,期盼下一代翻身,離開農家的苦日子。兒子還算是塊讀書的料,沒讓家裡擔心,但是戰爭的火苗引燃了十幾歲青年的熱血,上戰場抵禦外侮是年輕人的理想,這讓兒子的父親非常擔心,老遠從鄉下趕來勸阻,但是兒子已經早一步考取軍校,後來他想出用婚約綁住兒子,提早成親希望留人留後,但是辦完婚事,兒子還是帶著父親的相片離家走了,這一次出門就沒能回頭,再相聚已是白髮老人淚眼對孤墳。 這個兒子、我的父親,當我小的時候,他會訓誡孩子:「不好好念書,將來就去放牛、種田。」對照同學裡放牛的孩子,總是赤腳來上課,儀容檢查常常被罰站,便當裡很少見到肉,有個荷包蛋就很不錯,在我小小的心靈裡,放牛、種田好像成了窮苦人家的代名詞。但是當放學走路回家時,放牛的孩子願意讓我們坐他爸爸的牛車,當阿兵哥到他家庄頭割稻,他帶著我們從這家吃到那家,我們都好羨慕。數十年後,同學會上見到放牛的孩子,田沒有了但卻多了十幾棟房子,身旁也多了漂亮的「秘書」。後來我忘了問父親,如果真要放牛、種田,我們家哪來的田?哪來的牛? 為了不要放牛、種田,我好好念書,沒有讓父親失望,但是卻在中年之後下田耕作,這應該遠超乎父親的想像,他沒有來得及問我,如果早知如此,何苦念那麼多書?如果早知如此,就該早早去放牛。成為小稻農後,我發現許多好好念書的人都做了農夫,或許是嚮往鄉間的生活,或許是想讓孩子接觸到土地,或許是不想再為老闆做嫁,或許是看到農村裡的商機,或許是懷著左派憤青的勞動改造想像……。 現在的新農們,和我們阿公、爺爺那一代,做農的心情與環境非常不一樣,這會耕耘出怎樣的農業史呢? 農村正在改變,除了按表操課噴藥、施肥的那一套,也多了友善環境的農法;農產品跨過「體制內」網絡,更公平、更直接面對消費者;農事體驗滿足都會人親近泥土的鄉愁,花錢體驗插秧、割稻成了流行;幫農產品加工行銷,成了表裡兼顧的社會企業;用當地農產在稻田裡辦高檔餐會,饕客趨之若騖;打造有機村,協助新農圓夢,也成為政績贏得選票。 農舍跑得快,還是新農跑得快?這場賽事正在農村拉鋸,勝負難料,但是哪天你內在農人的基因開始作祟,拿起鋤頭讓一塊田開始復耕,農村、農地因為你的加入而有了生機,你就在寫歷史。「十萬青年、十萬軍」的時代已遠,這個時代何妨號召「十萬新農,十萬軍」,實踐一場農村的小革命? 我們田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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