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2013

非洲現代文學之父:阿切比

紐約時報


“如果你不喜歡某人的故事,”1994年,齊諾瓦·阿切比(Chinua Achebe)在接受《巴黎評論》(The Paris Review)採訪時說,“那就寫一個你自己的版本。”

阿切比於周四逝世,享年82歲,在他的第一部小說及傑作《崩潰》(Things Fall Apart, 1958年)中,他正是這樣做的。他以平靜而準確的敘事文體審視了一個部落社會如何在殖民者的苛待之下分崩離析。這部小說已成為幾代美國高中生和大學生的讀物——比如我的大學就把這本書發給大一新生。
《崩潰》在很多方面都很像非洲文化背景下的《殺死一隻知更鳥》(To Kill A Mockingbird)——容易理解,但是令人感到刺痛,故事發展的多重敘事一層層漸漸揭開。

《崩潰》這個題目來自威廉·巴特勒·葉芝(William Butler Yeats)的詩《第二次降臨》(The Second Coming),該書賣出了超過1000萬本,被翻譯成45種語言。《時代》周刊把它列為1923-2005年間出版的100本最佳英語小說之一。

小說講述了奧孔科(Okonkwo)的故事,他是一位堅忍的部落首領,曾經是摔跤高手,經過七年流放後回到自己的村子(他因為與一樁意外死亡有關而被流放)。基督教傳教士和其他白人給村莊帶來的改變令他無法容忍。《崩潰》最後走向陰鬱的結局。

小說最讓人難以忘懷的是那些關於文化功能與意義的敏銳研究,大多通過民間故事展開。就“傳統男性”這個概念,阿切比(他的名字要讀作CHIN-you-ah Ah-CHAY-bay)有很多話要說,更不用提他對自然、信仰、神話、性別與歷史的細密觀察。

20世紀70年代,約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在《紐約客》上寫道,這位小說家“堅決而公正地”捕捉到了殖民主義這個主題,“因此這部書中的悲劇就像古希臘悲劇一樣,有音樂感;一個空間被清理出來,人們得到一種理解,並且暗示着一個全新的開始。”

阿切比在尼日利亞長大,他所就讀的學校完全模仿英國公立學校。在他2009年出版的散文集《受英國保護的孩子所接受的教育》(The Education of a British-Protected Child)中,他滔滔不絕地談起年輕時閱讀英國經典小說的感受。這種體驗帶來了認知上的不和諧,他在今後只能努力去克服。

“讀這些書的時候,我不覺得自己是非洲人,”他寫道,“我和白人站在一邊,反對那些野蠻人。”他還寫道:“那個白人又善良又理性、又聰明又勇敢。列隊和他作戰的野蠻人們又邪惡又愚蠢,除了耍詭計之外一無所長,我痛恨他們的膽量。”

隨着阿切比漸漸長大,他也變聰明了:“那些作家騙了我!在《黑暗之心》(Heart of Darkness)中,我不是馬洛那艘向剛果河上游進發的蒸汽船上的人,而是河岸上那些醜陋的生物中的一個,他們上躥下跳,做着可怕的鬼臉。”

除了創作長篇小說,阿切比也是詩人、教授、短篇小說作者和評論家。他還有30多部其他著作,其中包括1960年的長篇小說《不再輕鬆》(No Longer At Ease)和1987年的《薩凡納的蟻丘》(Anthills of the Savannah)。他還出版過幾本童書。此外還寫過一篇有爭議的文章,名為《非洲形象:康拉德<黑暗之心>中的種族主義》(An Image of Africa: Racism in Conrad’s ‘Heart of Darkness.’ )。

很多評論家都為康拉德辯解,但阿切比並沒有退縮,仍然堅持認為康拉德小說中的種族主義不僅僅是時代的局限性造成的。在一本文集中,他引用了康拉德之前的一些作家的作品,並說他們的觀念就沒有那麼落後。

阿切比是整整一代非洲作家的導師與榜樣——他經常被稱為非洲現代文學之父。但和許多以早期作品成名的小說家一樣,阿切比也發現自己幾乎被《崩潰》這一本書限定住了。他人生的最後20年在美國度過,先後於巴德學院(Bard College)與布朗大學(Brown University)任教。

阿切比那部開創性的經典小說出版至今已有50多年了;至少對於西方讀者來說,它似乎已不再能代表整個非洲文學。他的才華,乃至他所取得的成功令後殖民寫作在整個非洲大陸廣為蔓延。僅在年輕一代的優秀尼日利亞作家中,就有齊瑪曼達·恩格茲·阿迪切(Chimamanda Ngozi Adichie)、阿達奧比·特利西亞·恩沃巴尼(Adaobi Tricia Nwaubani)和勞拉·施尼因(Lola Shoneyin)等人聲稱受他影響。

1990年,阿切比在尼日利亞遭遇車禍,腰部以下癱瘓了,翌年他接受了《Conjunctions》雜誌布拉福德·莫洛(Bradford Morrow)的採訪。

莫洛問起他關於那次車禍的事情,阿切比的回答顯得淡定而幽默:“有的孩子生下來就是殘疾的,他們犯了什麼罪過?我非常幸運,行走了60個年頭。所以人生最後幾年不能走也沒什麼關係。有的人一生都沒下地走過路。”

《崩潰》本質上是關於人類在團結中找到的力量。車禍令他學到了類似的東西。“這是一種機會,”阿切比對莫洛說,“是給我上了一課,它意味着太多東西。令我的人生變得豐富。我從中學到了太多,讓我明白我們有多麼依賴彼此。”


Craig Ruttle/Associated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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