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2013

一生,至少該有一次說走就走

章成

敬告眾親友:我們私奔了!

 我們到台東已經三個月了!小民宿已經在蓋,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沒人阻止得了我們了,爸爸媽媽您們現在如果追到台東來,我們真的可以煮飯給您們吃了(真正的池上米唷)。很抱歉!這篇日記算是我倆正式對大家的「交代」了。

 我和貓貓是在三月中旬決定要離開台北,遷居台東的。

 決定的時間很驚人,其實不到十分鐘,而且一開始只是日常的交談。那是個下午,正在我準備要去電台的一個小時前。

 貓貓:「其實我們家的自然,只是假的自然。」

 我:「什麼意思?」

 貓貓:「雖然我們在室內插了花,雖然我們把小陽台做成了小庭院的感覺,但這些只是『感覺』自然,不是真的自然。」

 我有點迷惑:「那真的自然是……?」

 貓貓:「以前我過年都會去台東擺攤做過年檔期,每次我到那邊,心情都會很愉快,有一種真正放鬆的感覺,那才是大自然。」

 「喔……」我不知道怎麼接這話題。

 「其實,要不是你要做廣播的話,我們也不一定要住台北。」貓貓突然說。

 「那你想住哪裡?」我問。

 「台東啊!」

 「為什麼不是花蓮?」

 「因為台東更原始。」

 「喔……」原始?那確實指的是什麼呢?我腦子沒有概念,可是我想了一想:「其實我也不一定要做廣播啊!」

 「如果是真的,那我們可以搬去台東呀,何必一定要待在台北?」貓貓說。

 「可以呀!反正台北這麼貴,到台東隨便做點什麼都可以生活吧!」沒想到我竟如此輕鬆地說了,而且我還把電台的合約拿出來看:「我們的合約是半年一簽的,今年到五月三十一日就終止了喔。」

 「那就六月搬家吧!」貓貓說。

 「好,那我要上班去囉。」然後我就騎著摩托車往電台去了。真的是這樣就決定了,好像只是在商量明天要去看哪部電影。

 聽說了這個消息,我一位朋友瞇著眼睛,一副「不要否認」的表情看著我說:「你們一定是受到《斷背山》的影響,對吧?」那時李安的《斷背山》正在院線熱映,他覺得我們倆可能感動得決定要雙宿雙飛,以免遺憾終生。另一位剛讀了《慢活》的朋友則說:「你們一定是受到慢活的影響吧!」

 天知道怎麼會這麼巧?我只是自然而然想去做什麼,居然不小心跟上了流行。

記得十幾年前剛入大學,我決定開始學習一樣樂器,但告訴自己,絕不選擇那些大家都在學的東西。選來選去,最後選了我自認冷僻的古箏,沒想到才學不久,電視節目「五燈獎」居然辦起了古箏比賽,街道上到處掛起了「吉他、古箏教授200元起」的燈箱招牌,不知情的同學都說:「學古箏好,現在正流行!」

 五月臨行前,與一位朋友喝下午茶告別,她拿出《遠見》當期雜誌送給我說:「你看,本期雜誌正好製作了這個專題呢。」我拿來一看,封面斗大的字:35歲退休潮,移居台東……云云,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買了小蛋糕想一個人過生日,結果回到家燈光一開,一群人竟出現在那裡跟你大聲說「Happy Birthday!」

 怎麼會這樣呢?這三年去了京都五、六回,愈來愈沒有辦法喜歡台北的空氣、台北的噪音,即使沒出國,也經常往郊區跑。我以為我在台北待不住,是受了京都的影響,沒想到社會也似乎有一個潛在的浪潮存在?

 好吧,其實拋棄「不想被說附庸風雅」的「小情小愛」來思考的話,的確,如果大家真的都一起想慢下腳步,重新尋回簡單生活的喜悅,形成潮流也是美事一樁!原來貼著心走也會跟很多人無形中走在一起,這多少顯示不少人在「競爭力」、「執行力」、「適者生存」的各種學習(或掙扎)中,居然悟出了比「藍海策略」更藍海的策略:

 直接迎向藍藍的大海!

 我和貓貓要遷居台東的「藍海策略」很快在同事朋友口中傳播出去,立刻,問候的電話及卡片紛然而至,重點不外乎以下兩點:

 一、好羨慕、好祝福!

 二、但是你們要以何維生?

 對於第一個重點,只要心懷感謝就行了;第二個疑問,其實才是大家真正有興趣知道的。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並沒有把完整的答案說出來;我發現我會自動給自己消音,過濾掉別人會覺得奇怪,以至於問我更多問題的答案,可是有時候,那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們要以何維生?好吧。真正的答案可能不足以服眾。答案是:我們並沒有在這方面真正準備好。我們並不是什麼有錢或厲害的傢伙,我倆的盤算其實是:只要能撐上兩年,就去。

 也就是,我們打算花光所有在未來兩年內所賺的錢,以及目前的一點積蓄,就算只能過兩年遷居台東的生活,也覺得值得。我們能走,只是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而已。

 最「壞」的狀況,不就等於我們進行了一趟長達兩年的「台東居遊」,兩年後又回到大都市「重操舊業」而已?然而,一趟「兩年的自助旅行」耶!多讚呀!太令人興奮了吧?怎麼能用「壞」形容呢?所以我們當然走得了。

 辭掉電台工作,收入剩下業餘的心靈成長課程的學費。在春季課程即將結束時我對學生們說:「唉呀!同學們,下一期我得漲價了,並不是新的課程有什麼特殊之處,是因為我自己遷居台東的需要啦。」

 八月分,新一期的課程又開始了,同學們還是都出現了,所以很高興,日常開銷不成問題了。

 貓貓說還要把我們住的地方多做幾個房間,開個小民宿,朋友可以來度假,我們也能有些收入貼補生活。就這樣,今年三月,我們迅速地決定,就在三個月後,也就是六月中旬遷居台東。

 到目前為止,我的人生一直沒存什麼錢,因為我的錢一直花在做想做的事上面,所以我從電機系畢業,跑去做社工,再從社工轉變成廣播主持人,再從廣播主持人轉變成業餘的心靈課程老師。現在,我即將給自己安排的是親近自然的山居歲月。這些工作、生活方式的轉變歷程,的確花光了所有賺來的錢,卻也總是賺到了完成下一個夢想的能力,更帶來了數不完的美好回憶以及內在的豐足感。一直是這樣運作的我總覺得:這樣不是很好嗎?

 所以,我計畫用文字與影像記錄下這個「大型自助旅行」當中值得記錄的一切。最有意思的是,結局是未知的,除了不知道兩年之後會如何之外,更不知道人生的下一步,將經過什麼奇妙的歷程?又開展出什麼局面呢?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踏上旅途的這一刻,新的精彩已然真實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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