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2012

不該錯過的5本中國書

華爾街日報

當中國小說家莫言意外榮獲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時﹐中國文學界也隨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雖然這個人口大國出了像《道德經》和《孫子兵法》這樣的名著﹐但中國書籍在西方出版界的表現仍乏善可陳。幸運的是﹐西方出版商並未因此而放棄對一些最受喜愛的中國作品的翻譯工作。

但在眾多的書籍中﹐嘗鮮者該從哪本著手呢?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中國實時報”欄目請教了《人民文學》(People's Literature Magazine)英文版雜志《路燈》(Pathlight)的編輯。《路燈》致力於翻譯《人民文學》雜志與翻譯網站Paper Republic聯合出品的中國新小說與新詩歌。以下的五本中國書籍都由《路燈》工作人員力薦﹐第一本的作者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

《天堂蒜薹之歌》(Garlic Ballads)﹐作者:莫言


Arcade Publishing
在埋頭開始完整地閱讀一部莫言的小說前﹐讀者若想對其作品風格有所瞭解﹐他的短篇小說集《師傅越來越幽默》(Shifu, You'll Do Anything for a Laugh!)也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或者去看看張藝謀根據莫言小說改編拍成的電影《紅高粱》(Red Sorghum)。而對於那些熱衷於長篇小說的讀者而言﹐《天堂蒜薹之歌》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就曾建議﹐閱讀莫言應當從這部小說開始。

《天堂蒜薹之歌》曾在卷首引用了一段斯大林語錄──雖然莫言在第二版的前言中承認那段話是他自己杜撰的──但這仍引發了公眾對他新一輪的批評。此前﹐莫言就曾因未替同是諾獎得主卻身陷囹圄的劉曉波及其他異見作家大聲疾呼、出言相助而受到指責。

一直以來﹐小說家都試圖與政治保持距離﹐但小說本身卻永遠無法脫離政治而單獨存在。小說家都極度關注人類的命運以至常常忽略了自己的命運﹐他們的悲劇也因此而生。

《天堂蒜薹之歌》取材於1987年發生的真實事件:貧困的農民響應當地政府的號召大量種植蒜薹﹐結果蒜薹滯銷、爛在地裡。農民因此沖擊了縣政府辦公室﹐抗議過高的稅費、過路費及規費。這部小說一開始就描繪了抗議活動領導者之一的高羊被逮捕、被拷打的情景。而這一切﹐都發生在他瞎眼的女兒面前。接著﹐作者筆鋒一轉、切換場景﹐講述了一對注定永訣的戀人──高馬和方金菊──與非法包辦婚姻抗爭的故事(金菊在這樁婚約中被許配給一位比她年長許多的男人)。

就像莫言其他的長篇小說一樣﹐《天堂蒜薹之歌》將活生生的現實與超現實的意象融為一體﹐描繪了官僚權勢的貪贓枉法之為與農民個體的悲涼窘迫之態﹐並將其置於長期漸變的歷史悲劇大背景中。

──布倫丹•奧卡尼(Brendan O'Kane)﹐翻譯網站Paper Republic聯合創始人及《路燈》雜志特約編輯



《丁莊夢》(Dream of Ding Village)﹐作者:閻連科


Grove Press
《丁莊夢》雖然是一部文學作品﹐但它卻架構在真實的“賣血潮”之上。“賣血潮”風行於過去的二十年間﹐由於很多人在賣血過程中接觸了受感染的血液﹐致使艾滋病在中國農村蔓延開來。閻連科在小說中將個體的故事放大:丁村前任村長在血頭丁輝的哄騙下踏上了賣血之路﹐即便那時他連在田間勞作的力氣都已消失殆盡﹐也依舊在賣血。

雖然閻連科在寫作表達情感時用的好像是同一種腔調、且常常用恢弘的筆觸描繪死亡與苦難﹐但《丁莊夢》這部小說卻因以著名的“閻式”嘲諷口吻洞察人情而可讀性極強。他對現代中國農村地區愚謬生活的刻畫絕對不吝筆墨且飽蘸深情。這部小說也因此類細節而出彩﹐比如﹐那些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丁村的農民﹐卻在離世時躺在了刻有繁華勝景圖的棺材里:“是大城市的勝景圖。如北京的天安門﹐上海的電視塔﹐廣州的大賓館﹐還有哪些大城市的商業街﹐繁華道﹐跨江橋、百貨樓、噴泉池﹐這些等等的﹐七七八八的。”

當艾滋病潮席捲閻連科的出生地河南省、並廣泛地影響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父老鄉親時﹐他的這部致敬之作就更令人動容。這個冷峻殘酷的故事由辛迪•卡特(Cindy Carter)翻譯﹐她的筆觸流暢、文風老練﹐切中主旨要害且常常直指人心﹐字裡行間有時還透著詩意。(辛迪•卡特是Paper Republic聯合創始人之一。)

──劉欣﹐《路燈》雜志英文執行編輯



《馬橋詞典》(A Dictionary of Maqiao)﹐作者:韓少功


Dial Press
在陳朽的當代中國文壇﹐《馬橋詞典》是一部受人青睞的先鋒之作。整部小說通過講述古往今來一系列豐富動人的小故事呈現了史詩般的歷史﹐其結構緊湊﹐語言精辟。《馬橋詞典》以詞典的形式收錄了湖南一個小村寨──馬橋──的方言。全書共錄有115個當地詞條:從“磨咒”、“公地(以及母田)”到“背釘”、“暈街”﹐它以這些詞條為引子﹐從純詞典的形式延伸擴展、過渡為由一個個小故事拼繪成的大圖景﹐飽含意蘊。雖然《馬橋詞典》的故事內容及背景與其他一些中國小說相似﹐敘事者是一位在文化大革命期間下放到農村的知青﹐但作者選用的敘事文體卻讓世人眼前一亮。

簡言之﹐用詞典的語言來寫小說的方式使這本書與眾不同、引人入勝。雖然很多中國小說都自詡繼承了魔幻現實主義的傳統﹐但《馬橋詞典》詮釋的這種風格才稱得上純正到位:將熟知的世界描繪成一幅異鄉的摸樣﹐通過對每個詞條進行耐心、細化的定義來深化語義的神秘意蘊﹐以這樣的方式引領讀者在字裡行間探索領悟。

──艾瑞克•阿布漢森(Eric Abrahamsen)﹐Paper Republic聯合創始人及《路燈》雜志編輯主任



《活著》(To Live)﹐作者:余華


Anchor Books
即使你已看過張藝謀導演根據余華同名小說改編拍成的電影《活著》﹐你也應該再去讀一讀1993年的原著小說﹐內容精彩不該錯過。不論是電影還是小說原著﹐你都能讀到真正的余華﹐因為他親身參與了影片《活著》的創作過程。相較而言﹐他的原著小說要沉重得多:主人公福貴一生浮沉起伏﹐出身為地主少爺的他最終淪為貧苦佃戶﹐生活日漸潦倒。

儘管《活著》烙有悲劇故事的特性﹐但它還是跳出了現代中國文學作品慣用的“鄉土苦難”的老套模式﹐從眾多庸作中脫穎而出。這部小說講述了福貴及其整個家族在20世紀中國政局風雲變幻中浮沉起伏的過程:從民國時期到共產黨執政﹐從大躍進到文革時期。故事揭示了有關苦難本身的思考以及人類精神上所依仗的、用來減少人生痛楚的大量財富。

這部小說不是苦難本身的簡單堆積﹐而是一次對苦難剖析的嘗試。作者試著用清晰的思路解讀苦難的事實﹐他的解讀因為這個論斷而得到深化:即堅持不懈的嘗試本身是值得的。從這個層面上講﹐讀《活著》帶來的滿足感可與閱讀存在哲學相提並論﹐但要留意那些情感豐盛的抓人字句﹐它們可能會讓你的感情決堤、徹底擊垮你的內心防線﹐這是我的切身感受。當時﹐我在一次公路旅行中讀了這本書﹐看到動情處眼淚便像決了堤的洪水﹐那情景讓與我結伴而行的人不知所措。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認識余華﹐所以我只能指著手中的書說﹐“講的是中國﹐伙計。”

──約書亞•戴爾(Joshua Dyer)﹐《路燈》雜志特約編輯



Endure(英譯本)﹐作者:北島


Black Widow Press
一百多年來﹐清遠琴音與漿聲燈影中的故友相聚並不是中國詩歌關注的焦點。但在英語語境中只要一提到“中國詩歌”這個詞﹐人們似乎還是會聯想到這些。這對中國詩歌不公﹐也令譯者蒙羞。就像中國古詩詞一樣﹐當代中國詩歌在題材選擇與審美觀上都促進了20世紀中期英文詩歌的發展﹐它也為現在的詩人創作開辟了新徑。1978年迄今為止﹐曾背井離鄉的詩人北島在中文詩歌界最為知名﹐他的作品得到了國內外同仁的一致認可。在中國的現代化進程中曾湧現出互相對抗的時代思潮﹐北島在這些思潮中如先知一樣寫作發聲﹐他的詩歌創作也超越了時代侷限、步入到一個新境地。

Endure是一本收錄了北島作品的最新英譯本詩集﹐由詩歌翻譯家克萊頓•埃什爾曼(Clayton Eshleman)與香港城市大學(City University in Hong Kong)助理教授、譯者盧卡斯•克萊因(Lucas Klein)合力譯成。收錄其中的詩歌均是精選之作﹐代表了1970年代至今這段時期北島最好、最重要的詩作。《Endure》汲取了之前英譯本的一些靈感﹐但在語句清晰度與詩學思想重建方面遠遠超過了他們的前輩。這本詩集甚至還在附錄中收集了克萊因與埃什爾曼在翻譯過程中交換意見、共同探討的電子郵件。Endure不單單是一本重要的書﹐更是一本好書。

──迦南•莫爾斯(Canaan Morse)﹐《路燈》雜志詩歌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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