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給貓兒掛鈴鐺？

工商時報社論

「給貓兒掛鈴鐺」源自童話故事：眾老鼠畏懼貓兒，想出解決之道，乃是在貓脖子掛鈴鐺，如此貓一走動，眾鼠聽聞鈴鐺聲，得及時避之；雖然是好主意，卻因沒有任何老鼠敢去將鈴鐺掛在貓脖子上，以致淪為紙上談兵。這個故事被引用為立意良好的攻堅計畫，卻因對手碰不得，以致無法落實。

　目前立法院正進行明年度中央政府總預算審查，正當立法委員揮舞大刀刪砍政府各項預算時，蔡正元委員公布立委九項沒有法源的津貼，合計每人年達172萬元，蔡正元宣稱不再當「9A立委」，並且提案刪除。然而立委同僚反應十分「淡定」，除了提案委員蔡正元與李貴敏外，只有林德福、賴士葆、盧秀燕、呂玉玲、陳鎮湘、孫大千、江惠貞、蔣乃辛、羅淑蕾、黃昭順等幾位立委連署，一般認為這個提案將因連署人數不足而無法成案，如果成案也不會通過。有人戲稱這是藍綠立委難得一見的大團結，遺憾的是，藍綠立委大團結不是為選民善盡監督政府的責任，而是為捍衛自身的利益。

　這幾週來，立委諸公曾經扮演正義天使，揭發軍公教許多於法無據的優惠津貼，並且堅持只要是於法無據的任何支出項目，一概刪除。此項作為，讓眾多選民感動得涕泗縱橫，覺得立委在政府財政拮据的當下，能將不公不義的支出擋下，真是國庫的守護天使。那知在蔡正元的提案之中，選民們發現，幫我們看荷包的立委竟然偷了我們的錢，不但自己做賊，還喊別人（軍公教人員）做賊，真叫選民們百感交集。

　原本我們寄望軍公教的不當福利，可以藉著政黨良性競爭，由立委諸公們做完美的政府預算外科手術，將這些於法無據的福利一次摘除，從而消除社會上反軍公教人員的階級對立氛圍。結果，事態演變下來，社會的階級對立恐怕更加惡化，軍公教人員與立委諸公們，都成為民營企業受雇者不平則鳴的對象。

　最令人遺憾的是，朝野多數立委不但不將這些「9A津貼」刪除，還以各種理由辯解、推拖，甚至還希望法制化成為他們的「大水庫」，等於變相加薪。前不久立委們還以政府財政困難為由，要求刪減政府預算支出，此刻竟反其道而行，為自己利益增加政府負擔。

　一向受人敬重的立法院長王金平，也為同僚（及自己）對這9項津貼的合法性提出解釋，先以所謂「措施性法律」，認為只要立法院通過的預算都有法律性質，因此都有法源依據。然而依照大法官釋字391號：「（預算案）每一年度實施一次即失其效力，兩者規定之內容、拘束之對象及持續性完全不同，故預算案實質上為行政行為之一種，但基於民主憲政之原理，預算案又必須由立法機關審議通過而具有法律之形式，故有稱之為措施性法律（Massnahmegesetz）者，以有別於通常意義之法律。」預算案作為「措施性法律」，是「每一年度實施一次即失其效力」，若作為每年的「9A津貼」法源，實難以服眾。王金平又稱這9項津貼是以「立法院組織法」32條：「立法院應編列辦公事項預算」為法源，但這9項津貼是否均屬「辦公事項」，可能又有爭議。

　現在整個社會陷入一個「誰為貓兒掛鈴鐺」的賽局困境。軍公教無法源依據的福利津貼，若由行政院或考試院自行刪除，無異緣木求魚。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公務人員，砍的若是現在的福利，自己現在就受損；砍的若是退休後的福利，是與自己的未來過不去。因此，必須由民意機構操刀才有機會成功，而且可以化除或緩和社會上階級對立的氛圍。然而，誠如某些立委對「9A津貼」的託詞：「這是主計總處主動為我們編列的」，原來要砍人的與被砍的，還是「命運共同體」，這刀怎麼揮得下去？

　退一萬步來想，假設立委諸公們仍「以生民（選票）為念」，對於軍公教無法源之福利津貼，奮勇全砍，以對社會交代，讓民營事業員工可以「不要見不得別人好」（銓敘部長張哲琛的一時失言）。砍別人的福利總是比較不傷腦筋，更何況900萬勞工選票與60萬公務員選票，在選舉的天平上一擺，立委諸公們自然知所抉擇了。

　然而，對於立委諸公這群肥貓，有那隻老鼠敢在它身上掛鈴鐺呢？立法委員「9A津貼」的刪除，除了提案及連署的立委外，還有那些立委會支持？甚至連院長都跳出來說有法源依據了。「給貓兒掛鈴鐺」遇上立法委員，看似十分難解，其實，若「9A津貼」確實於法無據，而立委諸公仍執意領取，則每個納稅人都是受害人，就可以依照民法179條不當得利，由公民團體代為提出集體訴訟，訴請返還；或依照貪污治罪條例第5條第1項第2款利用職務詐欺罪，任何人都可以向檢察機關告發。最後即使不見得勝訴，至少將對立委們形成高度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