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朔
臘鼓頻催,天寒地凍,又到了一年過去的時候。回頭去看二○一三年,實在乏善可陳。二○一三年表面上是假冒的偽劣商品泛濫,很「假」的一年,但「假」只是表面,它其實是台灣整體敗壞的一部份而已,因此二○一三的真正關鍵字應當是「敗」,而不是「假」!
二○一三年的台灣真的很「敗」,當權的那些「爺們」,個個都在尸位素餐,把台灣搞得國不成國,軍不成軍,社會也亂象畢呈。而最悲哀的是,雖然各種狀況不斷,但那些「爺們」卻完全無感。他們無視於政治的貪腐,無視於民主的凋敝,仍在恣意妄為。二○一三年的台灣其實已成了一個超級大悶鍋,人民的不滿與憤怒悶在鍋裡,等著大爆炸。
因此在這個悶鍋的時刻,我也悶著心情,去重讀古代的《詩經》。《詩經》是上古時代的人民心聲之紀錄,他們的情感直接,還沒有被統治者所馴化,其中的很多記載,就值得今天借鑑。
例如,其中有一首〈羔羊〉,詩曰︰「羔羊之皮,素絲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它就是在說統治的「爺們」,他們穿著小羊皮做的高級外套,這種外套是用白絲縫製而成。「爺們」穿著這種衣服,搖搖擺擺走著官步,享受著政府的錦衣玉食,但就是不做事。今天的「爺們」和上古時代的「爺們」,其實都是一個樣!
例如又有一首〈相鼠〉,詩曰︰「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它説一個無能的統治者,就像是個大老鼠,它對人民吃乾抹淨,這種大老鼠乾脆死掉算了。當古代人民受夠了無能的統治,他們就會把不滿的情緒變成詛咒。《詩經》裡對統治者的詛咒極多!
又有一首〈北風〉,詩曰︰「北風其涼,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攜手同行,其虛其邪,既亟只且?」這首詩是在說,一個無能暴虐的政府,就和寒冬的風雪一樣,到了這種危險的程度,人們已經無救,只好準備呼朋引伴集體逃亡。問題是上古時代還可以逃亡,現代社會連逃亡的自由也告失去,那要怎麼辦?
又有一首〈黃鳥〉,詩曰︰「黃鳥黃鳥,無集于穀,無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穀。言旋言歸,復我邦族。」它的意思是說,當政府無能,人民開始逃亡,但逃到別的地方,也會受到排擠,因此還是別逃了,回到家鄉以各種手段來復我邦族,這才是唯一的出路。
上古時代,人們的情感反應直接,統治者的政治控制手段也不發達,所以才有《詩經》這種實話直說的習慣,但現代社會的政治控制功力已高,無能也可以拗成有能,無能也可以卸責,因此我們真要有《詩經》那種直話直說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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