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而蜿蜒的民主之路

張鐵志

這場追求民主的佔領香港運動，如果從其序曲922罷課開始，已經要滿月了。
這是如此漫長的一場佔領。
在這場運動中，正義與邪惡似乎如此分明：香港青年與民眾展現強大的公民品質、良知與勇氣，香港政府則是極度懦弱與傲慢，警察更徹底顯示他們的暴力本質。
佔領之後，香港政府將徹底失去正當性，且他們面對的將是全新的香港公民，良知、尤其是年輕一代。

港人試圖重奪街道

走進佔領的街道，不論是金鐘或旺角，你都可以看到街道自己長出了生命，每天都有不同的可能性被創造出，在旺角有關公和耶穌，在金鐘有學生的自修區，有貼滿寫上人們心聲的藍儂牆，而在每一面牆上都寫滿了各種藝術創作、標語。
這是想像力奪權，更是人民的聲音。
在這裡，他們也建立起了新的公共領域，在這裡思考、學習、對話，真正成為一個公民──公民權至今仍被剝奪的公民。
另一方面，雖說人數慢慢減少，但是只要有事情發生，人們就會立刻聚集；只要警察試圖清場，甚至暴力清場，人們就會試圖重奪屬於他們的街道──例如過去幾天的旺角。香港人民展現了驚人的韌性，讓這裡成為一個不可能清除的場：即使最壞的情況發生──警察不小心開了槍，我相信，這不會嚇到人民，只會有更多的人上街，讓這個政府真的走向垮台。
但未來的民主之路並非彷彿只要有偉大的公民就可以不斷前進。這場佔領運動到目前至少只是展現兩個問題，這既是佔領前就有的問題，而對日後民主運動也只會有更大影響。
一個是領導中心與組織的虛弱。香港民主政黨早已嚴重失去在民眾間的信譽，而無法領導反對運動；從去年開始成為民主運動光環核心的佔中三子也在這場運動之前，聲望就不斷下滑。至於現在的兩大核心團體，學生組織的學聯和學民思潮，也很難在未來可以起到領導作用──這對他們也是太大的壓力。這個問題在這次運動多少暴露出來，尤其在群眾中更有一種「不要大會」（亦即中心）的氣氛，讓這個領導更為困難。
公民的自發與自主當然關鍵，但是運動不能沒有組織，而未來漫長的民主之路，面對的是極其兇惡的對手，更需要有方向和節奏感。

開啟全面抗爭時代

第二個問題與上述相關，也就是香港泛民主派中的「所謂」左右之爭。過去兩三年的中港矛盾加劇，使得所謂「本土派」被比較激進的右翼聲音所代表。問題還不只在於他們對於中港問題和本土的立場，而是本土右派對他們所謂「左膠」的極力攻擊──被指的「左膠」多是過去幾年社運的核心幹部。在開始佔領的幾天後，街上出現「防止左膠」的標語，甚至貼出幾名被指為「左膠」人士的照片說要防止他們奪權。這明顯是一種政治鬥爭。而結合了上述反對領導中心的心態，以及他們掌握的網路媒體，本土右派在這場戰役中聲音確實擴大，也可能影響此後政治生態，如立法會選舉。
人們早說香港將進入一個全面的抗爭時代，而過去這個月的佔領已經證明了這個時代的開始。只是，比起一個月的街道佔領，未來的民主運動將是一條更漫長而蜿蜒的道路。但我相信，面對這個新的歷史舞台，香港人民已經準備好了 。
香港加油。

台灣評論人、現任香港《號外》雜誌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