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馬紀行

王丹

多年以前的一個晚上，在台北的一家小酒館跟昇哥喝酒，在座有一位馬來西亞讀品文化出版社的社長尤芳進先生。那天大家聊起來，我說大馬華人眾多，歷史悠久，可惜我還沒有去過，芳進兄當即表示希望能夠邀請我去一次大馬。這個約定，由於種種的原因，後來就一直擱置一直擱置一直擱置，一直到了前不久，才終於成為現實。而芳進兄那邊，也找到馬來西亞第二大華文報紙《中國報》的總編輯張映坤，共同提出邀請。

不過也許因為是多年的約定，使得這次的大馬之行，對我來說，更加充滿了期待。行前，我還專門找了長期在台灣為勞工權益打拚，但是籍貫在馬來西亞柔佛州的「勞陣」負責人孫友聯兄為我介紹大馬的簡況。友聯兄從文化到政治，從民俗到美食，劈里啪啦做了一堆的簡報，但是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大馬政治局勢的複雜。馬來西亞政治分為兩大陣營：長期執政的「國陣」與勢力正在增長之中的「民聯」，後者的領袖就是廣為人知的安華。由於在馬來西亞有多元的種族構成，這也反映到政黨的組合上。在「國陣」內部，有主流派的「巫統」，代表占人口百分之七十的馬來人的利益；有第二大派別「馬華公會」，代表占人口百分之二十的華人的利益。特別要提出的是，「馬華公會」在歷史的傳承上與國民黨有一定程度的連接；另外，就是代表占人口百分之十的印度人的代表「國大黨」。相應地，在反對派陣營內部，也分成三派，分別是：安華在1998年被革職後成立的公正黨，現在在檳城州執政的民主行動黨，以及伊斯蘭黨。兩大政治陣營，六個黨派，彼此之間縱橫捭闔，形成馬來西亞特有的複雜的政治格局。

聽到友聯兄這樣的介紹，已經把我嚇到。我認識到這麼錯綜複雜的政治，恐怕需要更多的了解和觀察才能有所感受。所以我決定這次大馬之行，定位在了解之旅上，而了解的重點，暫時還不是政治，而是文化。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去過東南亞任何一個國家，但是對於南洋風情，卻充滿了想像，這種想像，主要來自文學上的影響，尤其是現在也在台灣的馬華文學代表作家張貴興老師的大河寫作的作品，我指的是《猴杯》、《群象》這兩本小說。張貴興筆下，馬來西亞婆羅洲的熱帶雨林，樓下養豬，樓上住人的傳統建築高腳屋，潮濕炎熱的季節，泥沼中種種神祕的生物和傳說，這些與馬奎斯《百年孤寂》極為相似的場景和歷史意象，構成了我對馬來西亞長期的文化想像的基礎。

另一種文化想像來自歷史沿革。我知道馬來西亞的華人社會傳統極為悠久，從鄭和下西洋時候的接觸，到後來福建沿海一帶的華人下南洋移民的歷史，再到孫中山衝擊清朝統治的時候在馬來西亞留下的足跡，以及現在已經歷經三代，但是仍然保留完整，自成體系的華人社區和華人文化，在在都使得我對這片土地上與華人有關的歷史充滿了興趣和好奇。有的時候，一個文明，當它的分支離散到他鄉的時候，因為思鄉的殷切，反倒更會刻意保留文明的原貌。那麼，在已經有幾百年華人移民歷史的國度，我會看到什麼歷史的延續和痕跡呢？

帶著這樣的想像和亟欲了解的心態，我踏上了馬來西亞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