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日報社論
美國聯準會主席柏南克推出QE3(第3次量化寬鬆)之後,除了股市作出了預期中的反應外,相關討論與爭議持續不斷。看來,柏南克是下了決心,要以美國新世紀的經濟疑難雜症為對象,進行一項空前的經濟學新實驗。
QE可以說是日本發明的,從2001年開始,結果不如理想。美國的QE,則始自世紀金融海嘯之後的2009年,頭兩次的QE,規模分別達到1.7兆與6,000億美元,除了股市出現短暫反彈外,實體經濟毫無起色,於是,在汲取了QE1與QE2不成功的經驗後,柏南克再度推出修正之後的新QE,這個被稱為無限QE的QE3,最主要的創新是:每個月固定400億美元的規模,鎖定只買與房市有關的抵押擔保債券,並且持續到2015年,目的在促進成長、減少失業、支撐美元。
在還未能證明QE3最終會不會有效之前,各方難免對柏南克此時此刻採取這種新政策的動機出現了各種揣測與解析──例如,QE3是要增加貨幣總量嗎?或者在零利率時代,存在了所謂的「流動性陷阱」的情況下,真能增加貨幣總量嗎?又例如,QE3是為了救銀行嗎?還是為了救房市?甚至也因此還有政治的聯想,是為了救歐巴馬嗎?這些眾多問題,其中很大部分,估計連柏南克自己都未必有肯定的答案,所以,可稱之為「實驗」。
然而,對於經濟理論與經濟政策而言,新世紀以來的QE,尤其是柏南克一系列的QE實驗,可以確定,已經產生了若干巨大的、結構性的、甚至堪稱為革命性的影響:
首先,是對中央銀行獨立性的衝擊。長期以來,各國中央銀行主司貨幣政策,貨幣政策可鬆可緊,但對中央銀行而言,其鬆與緊的主要甚至是唯一考量,就是物價的穩定。但理論上,貨幣政策的鬆與緊通常會影響到經濟景氣的繁榮與衰退,連帶影響到就業與GDP,從而為執政當局所關注;從執政當局的利益角度看,當然是傾向於從寬的貨幣政策,除非已出現了嚴重的通膨。但作為央行,絕對有它自己的原則與立場,不受政黨與執政當局影響,此即為獨立性。也因此,各國對央行在政府組織系統中的定位乃至於央行行長的任期都有特殊設計。
然而,柏南克的實驗,明顯已挑戰了這個長久以來的央行獨立性的傳統。
其次,與此同時,傳統經濟理論中的貨幣政策與財政政策涇渭分明的角色也開始被混淆了。與QE搭配的是政府的財政開支;換言之,無限QE必須配合政府支出的增加,才是真正的印鈔票。再具體來說,就是政府的左手聯準會印鈔票,右手財政部發國債;左手印出來的鈔票買右手印出來的國債,這到底是貨幣政策還是財政政策?
第三,學術根底深厚的柏南克教授,在實驗進行到QE3時,又提出了一個新的經濟政策指標,即所謂的「名義GDP水平標靶(Nominal GDP level targeting)」。簡單地說,量化寬鬆印鈔票,追求的是GDP的增長,這個GDP不一定是實質GDP(是,當然最好),只要是GDP,那怕是因通膨而推高的名義GDP增長,都是好事。這套政策理論背後的邏輯是,希望通過推高通膨,來刺激消費與投資信心。
實驗進行到這一步,央行的傳統角色可以說是被顛覆了,除了追求物價穩定之外,甚至可以追求通貨膨脹。
第四,實驗也加入的預期心理。很顯然,聯準會是希望市場對聯準會的作為有信心,信心愈強,效果愈明顯,QE的政策藥量就可以用得愈少。
柏南克的實驗,需要長久時期才能充分驗證其所有效果,所以有著相當的不確定性,但這是對美國而言。對全球而言,有些事應該是確定而無懸念的,那就是美元的貶值及美元資產的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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