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2015

懷舊之旅—韓國「現代王國」



韓國城市尉山(Ulsan)位於朝鮮半島的最南端。剛到的時候,感覺心裏有點不安生。說不清到底怎麼回事,這個地方好像似曾相識,但其實,我從來沒有來過。

後來,我恍然大悟。尉山讓我回想起英國昔日曾經擁有的那些造船城鎮:泰恩、威爾、克萊德、梅西河畔的城市:吊車高聳入雲,輪船高大威猛,相比之下,一旁的民宅平房袖珍如玩具。下班時間一到,成百上千的工人湧出船塢。

當然了,我從來沒有親眼看見過這些造船廠。也許,用「記得」這個詞來形容也還能算得上合適。我只不過是通過泛黃的老照片、新聞短片認識和「記得」英國昔日的造船業。

尉山也是這樣。「現代重工」的船塢,巨大的吊車主導天際線。吊車的名字很相稱,叫「歌利亞」(聖經中的巨人)。工作、工資、忙忙碌碌的人,給整座城市帶來動感和活力。



船塢總長2.5英里(四公里),工人總數超過六萬,每四到五天即可建成一艘巨大的輪船。這些輪船長度相當於三個足球場,分部件單獨打造,每個部件總重都可能高達100噸,然後不分晝夜地組裝。

夜色中,龍門起重機上的燈光輻照著城市;白天,船塢傳出金屬的敲打撞擊聲。在那些英國老照片、老紀錄片中,造船工人下班後可能步行或者騎自行車回家;在尉山,工人都是騎著小摩托。

出了船廠,他們開公司的車,在公司的餐館吃飯,去公司的劇院看戲,在公司的百貨商場購物,去公司的醫院生孩子,在公司的學校學習,去公司的美術館欣賞藝術作品,為公司的足球隊加油喝彩。

一位幾乎從現代造船1974年建成第一天就開始在那裏工作的老工人告訴我,人們將尉山戲稱為「現代王國」!





李相福開著現代製造的汽車、行駛在以現代創始人命名的高速路上。他說,「我們這裏,一切都是現代的。」

造船廠內的現代博物館自然要提創始人了。鄭永周1974年創建現代造船廠。他的致富路充滿艱辛。鄭永周出生於農民家庭,後來離家去建築工地打工,然後創辦自己的建築公司。韓國戰爭和戰後重建期間,鄭永周的生意蒸蒸日上。

最開始,他在尉山製造汽車,1970年代早期轉向造船。鄭永周志向無比遠大、且非常自信。傳說他在倫敦參觀尋求投資期間,有人指出韓國沒有造船工業,鄭永周隨即拿出一張紙幣,上面印著16世紀韓國一條著名的船!

另外,鄭永周還非常「小氣」。船塢的博物館內陳列著兩雙鞋。據說,這兩雙鞋鄭永周穿了三十年。雖然成了億萬富翁,鞋子還是修了又修。他的小氣顯然收到了成效。



尉山另外一個感覺,就是那種繁榮,那種只有在人人工作、人人掙錢的地方才能體會到的氛圍。順便說一句,1980年代我在威爾士南部長大,那時候,我們怎麼判斷鎮上的煤礦是否已經關閉呢?方法之一是:沒有煤、也就沒有新刷的油漆。

來韓國之前,我曾經常駐柏林。德國也和韓國一樣,從戰後一片廢墟中重建。在那裏,我也曾經也見識欣欣向榮。

我所去過的幾乎每一座小鎮郊外都有一個小型的工業區。工業區內,通常都有一家公司在某個特定領域位於世界領先地位。這個公司出的東西可能非常古怪、可能非常不起眼,比如船隻的螺旋槳、信用卡膠、或者鉛筆。

我曾經暗地裏把這些欣欣向榮的地方和我南威爾士的老家相比較。



其實,韓國、德國這樣工作機會特別多的小鎮上,人們並不特別露富。不是那些金光閃閃的裝飾,而是更難界定的一些東西。比如公路上跑的不是破舊的老爺車,門窗油漆沒有剝落,街角沒有站著百無聊賴的年輕人。

在尉山,那位在現代造船廠度過職業生涯的老工人李相福帶我參觀。他10幾歲時進廠當工人,現在是檢查員,非常自豪。他說,船廠就是他的身份象徵。

每天晚上,李相福和全家人—包括他年邁的母親—一起吃晚飯,生活優裕、其樂融融的合家歡。

這幅場景,非常老派。也讓我很是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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