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2016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米蘭·昆德拉早年參加了1968年「布拉格之春」的改革運動。這場運動以樂觀的改革精神開始,卻最終被蘇聯和其他華約成員國軍隊鎮壓。在其第一部作品《玩笑》中,昆德拉竭力諷刺共產主義的極權統治。

由於昆德拉對蘇聯入侵行徑的批評,在布拉格被蘇軍占領後不久他就被列入黑名單。他的作品也全部被禁。1975年,昆德拉流亡法國。1979年他在法國完成了《笑忘書》,講述在蘇聯人占領之下的普通捷克人的生活。這部小說同時包含了幾篇並不關聯的故事,並夾雜了很多作家自己的思索,奠定了昆德拉流亡時期作品的基調。

1984年,昆德拉發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這是他一生中最具影響力的作品。小說以編年史的風格描述捷克人在「布拉格之春」改革運動期間及被蘇軍占領時期適應生活和人際關係的種種困境。1988年,美國導演菲利浦·考夫曼將其改編成電影。

昆德拉一直堅持認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說家,而非一個政治作家或流亡作家。從《笑忘書》開始,昆德拉小說的政治性因素就一直減少,直至消失。昆德拉總是在廣闊的哲學語境中思考政治問題。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於是,讓我們承認吧,這種永劫回歸觀隱含有一種視角,它使我們所知的事物看起來是另一回事,看起來失去了事物瞬時性所帶來的緩解環境,而這種緩解環境能使我們難於定論。

第一章第1節
這個世界賴以立足的基本點,是回歸的不存在。因為在這個世界裡,一切都預先被原諒了,一切皆可笑地被允許了。

第一章第1節
如果永劫回歸是最沉重的負擔,那麼我們的生活就能以其全部輝煌的輕鬆,來與之抗衡。可是,沉重便真的悲慘,而輕鬆便真的輝煌嗎?最沉重的負擔壓得我們崩塌了,沉沒了,將我們釘在地。

第一章第2節
可還是在每一個時代的愛情詩篇里,女人總渴望被壓在男人的身軀之下。也許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是一種生活最為充實的象徵,負擔越沉,我們的生活也就越貼近大地,越趨近真切和實在。

愛情不會使人產生性交的欲望(即對無數女人的激望),卻會引起同眠共寢的欲求(只限於對一個女人的欲求)。

必然,沉重,價值,這三個概念連接在一起。祇有必然,才能沉重;所以沉重,便有價值。

我們相信正是人能象阿特拉斯頂天一樣地承受著命運,才會有人的偉大。貝多芬的英雄,就是能頂起形而上重負的人。

要是沒有這些懦弱者,他們的英勇將會立即變成一種無人景仰羨慕的苦差事,平凡而單調。

我們在沒有被忘記之前,就會被變成一種媚俗。媚俗是存在與忘卻之間的中途停歇站。

人就是根據美的法則在譜寫生命的樂章,直至深深地絕望時刻的到來,然而自己卻一無所知。

自學者和學生的區別,不在於知識的廣度,而在於生命力和自信心的差異。

當北極靠近南極,當兩級幾乎相觸及時,地球就會消失,人類就會跌入真空,令人暈頭轉向,經不住墮落的誘惑而倒下。

……檢察官干一輩子迫害人的勾當;小學教師,由於那些教養壞的孩子而遭受痛苦;技術行業,它的進步帶來小小的好處極大地壞處;人類科學,精美而空洞的清談;室內建築(對他很有吸引力因為祖父是木匠)完全地為他所痛恨的時髦服務;可憐的藥劑師選擇職業淪為瓶子和盒子的銷售員……。

我們常常痛感生活的艱辛與沉重,無數次目睹了生命在各種重壓下的扭曲與變形,「平凡」一時間成了人們最真切的渴望。但是,我們卻在不經意間遺漏了另外一種恐懼——沒有期待、無需付出的平靜,其實是在消耗生命的活力與精神。

我們經歷著生活中突然降臨的一切,毫無防備,就像演員進入初排。如果生活中第一次彩排便是生活本身,那生活有什麼價值呢?

真正的人類美德,寓含在它所有的純淨和自由之中,祇有在它的接受者毫無權利的時候它才展現出來。人類真正的道德測試,其基本的測試(它藏得深深的不宜看見),包括了對那些受人支配的東西的態度,如動物。在這一方面,人類遭受了根本性以至其他一切裂紋都根源於此。

人類的時間不是一種圓形的循環,是飛速向前的一條直線。所以人不幸福;幸福是對重複的渴求。

恐懼是一種震擊,是高度盲目的瞬間,缺乏任何美的隱示。我們所能看到的是一種尖銳刺耳的光芒而不知有什麼事在等著我們。在悲涼這一方面,它在我們面前呈現出已知的東西。
悲涼意味著:我們處在最後一站。快樂意味著:我們在一起。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