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3/2012

林文淵︰政府零持股 國營事業才能重生

前中鋼董事長、現任高雄銀行常務董事林文淵受訪指出,國民黨過去在中鋼設有黨部,現在則是在選舉時對中鋼內部全面動員,把政治帶入中鋼的正是國民黨。針對國營事業的改革,他認為唯有政府釋股到零,國營事業才可能脫胎換骨,也才能禁絕林益世模式繼續繁衍。
記者問(以下簡稱問):你怎麼看待這次林益世介入中鋼合約的弊案?

林文淵答(以下簡稱林):中鋼最近捲入到這種事,簡直是把中鋼的招牌踩在土裡,中鋼的董事長鄒若齊只在網站上寫信給員工,沒有站出來捍衛中鋼的名譽,排除外界的污名化,難怪工會要他下台。我不認為鄒若齊會拿錢,但是受到壓力時,他有沒有肩膀抵抗壓力?

國民黨重執政 政治力回中鋼

我在任時,怎麼會沒有壓力,但是我硬扛,擋了很多壓力,例如外界沸沸揚揚說扁的親家來找我,我真的就是擋,結果趙玉柱去跟他兒子講,他兒子又跟幸妤講,幸妤很剛烈跟先生吵架,後來扁嫂找我去,我告訴她這是不行的。趙玉柱認為賣給別人與賣給他價錢是一樣的,中鋼並無損失,而且董事長說可以就可以。我說,中鋼的客戶都是長期客戶,他們的料都用不夠了,怎麼可以給你?商場上有我們的道義責任。

國民黨執政後,劉兆玄找張家祝到中鋼,他是一位學者,規矩的人,短短一年半就被換掉。這個過程,中鋼員工都知道。哪有股東大會當天突然提辭呈的,這不是開股東玩笑嗎?他其實是被告知要被換掉,於是火大了才自己辭。他就是因為不配合,才會招致這個結果。
林益世若施壓 鄒若齊擋不住

林益世案的爆發,拿錢的過程外界不得而知,但以林益世的權力,他若對中鋼提出要求,鄒若齊一定乖乖就範,因為他太政治,絕對擋不住。有人說民進黨執政後把政治帶入中鋼,剛好相反。

問:選舉呢?中鋼等國營事業的角色又如何?

林:張家祝到中鋼後,曾經在主管會報當眾詢問「林文淵有沒有要大家募款政治獻金?」有一位副總站起來說:「林文淵從來沒有要我們做過配合政治的事情」。我敢就此保證,甚至對於中鋼的客戶、廠商,我當時也沒有去募過一毛錢的政治獻金

過去我在任時,選舉期間,我要求中鋼園區不准有選舉的旗子進來,候選人也不准進入,阿扁也一樣。我絕對沒有在中鋼的圍牆裡做過一件政治活動。但是鄒若齊卻全部動員,中鋼的員工、車輛全部出去,這些中鋼人全看在眼裡,把政治帶入中鋼的是國民黨。

我尚未進中鋼前,中鋼內是有國民黨黨部的,裡面有專辦黨務的人,我上任後,這個人無法繼續辦黨務,於是轉到了子公司,現在這個過去專辦黨務的人已經重新回中鋼,並且擔任重要的處長。中鋼現在還設國會聯絡組,這很奇怪,我過去都沒有,實在不解為何要設國會聯絡組?當時,立委沒有人敢叫林文淵去立法院。立委到中鋼,有,我以禮相待,若帶廠商來要料,我就叫行政副總來看是否符合資格,你們自己去談。行政副總因此問我是否留一點額度做公關用?我反問他:你可以給我多少?來兩百個立委,你能應付嗎?這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不是找我麻煩嗎?通通照規定做。中鋼裡面全都是藍的,他們可以證明。

多出來的產量 董座才可分配

問:所謂的董事長額度又是怎麼回事?

林:外界說董事長有額度,這是不了解狀況。中鋼每次的生產不是固定量,一批礦砂進來,依據客戶不同需求,要做成不同產品,加上若干失敗率,因此每月的總量會有些許變化,如果技術不斷改善,產量創新高,一個高爐從原來一百萬噸增加到一○五萬噸,這多出的五萬噸,董事長就可以處理,這時候才有董事長決定如何分配的問題,因此前提是必須產量多出來才行,沒有多出來,就不可動到既有客戶的權益。

中鋼只做上游 應對外說清楚

問:中鋼為什麼有這麼多子公司?

林:中鋼設這麼多子公司(paper company),在我去中鋼之前就是如此。我到任時曾經特別詢問為何要如此?這主要有三個情況:第一,中鋼的政府持股是二十一%、二十二%,每次選舉時要收委託書,於是設了很多子公司,只為了單一目的,為了要掌控董事會,既未派任董事長,也沒支薪,中鋼去收委託書沒花錢買,也是合法的。第二是中鋼運通,這是散裝貨輪,擁有很多艘船,主要運中鋼的貨,有多餘的就對外出租,經營得相當賺錢,董事長就是趙耀東的兒子。中運在全世界跑船,掛台灣旗在許多地方不方便,於是設籍在海外,改掛巴拿馬等各種不同國家的旗子,因此產生許多子公司。第三是中鋼貿易,它要到各地做貿易,需要一個裁檢中心,台灣去不方便,因此也需要在海外設子公司。三、四十年來,累積出現在的現況,這些公司平常也沒什麼開銷、運作,也都在中鋼的財報中誠實揭露,所以不是要「洗錢」。

若按照名嘴的說法,全中華民國應該只有一家企業,由政府從頭到尾做到底才對。這個社會一定要有很多分工,例如中油與台塑的區別在於,中油只煉石油,石化的下游塑膠與纖維交給協力廠商,台塑則是上中下游一貫。中油從一開始的政策就沒有從頭壟斷到尾。同樣的,中鋼做了高爐煉鋼,中下游分給其他公司去做,這是它的協力廠商這麼多的原因,這些現任中鋼董事長都應該出來對社會說明清楚才對。

中鋼會受人詬病,因某一些投資是不應該的,比方說中鋼內部財務評估認為不應投資,但董事長硬要做,這確實存在著一些問題。

我進中鋼沒有更動一個人事,只帶秘書,連司機都沒帶,中鋼最賺錢的前五年,都是林文淵在任時。當時,一年賺六百五十億,這是空前的,現在第一季還在虧損,這麼好的公司居然會虧損,真令我不勝唏噓,也為中鋼難過!

問:國營事業的改革,已討論多年,你的看法是?
林:我到經濟部國營會時,十二家國營事業,八家虧損,四家賺錢是因為壟斷,油、電、水、鹽,我花了許多精神加以整頓,一個一個去救。經過這個過程,我深深以為所有的國營事業政府都應該全部釋股到零,完全的民營化。只要政府還掌控,這家公司就不可能脫胎換骨。因為太多的政治力、外力都可以介入。所以我認為政府不應該經營國營事業。長時間這樣下去,只會令其老化。以台電公司為例,當時都是最優秀人才進台電,但是為什麼到最後卻不如預期?原因在於它的模子是固定的,一個熱情的年輕人進來,塞到最後,出來的就是直直的,訓練到最後就是乖乖牌,被規格化了。
國營事業體檢 都做官樣文章

馬政府成立了國營事業體檢小組,當時是叫經營績效考評委員,你叫一位學者到中油去,他三個禮拜也搞不清楚裡面是什麼東西,政府做這些都是官樣文章,請王鍾渝、邱毅去中油,我不知道能夠幹什麼?
歸根究柢,要屏除立法院、行政各方面的干預,政府就是要把持股釋到零。中鋼原本的政府持股是釋到二十%,但立法院與中鋼工會都不希望,因為維持政府掌控,員工權益會受保障,倘若民營化,就會以貢獻決定待遇,中鋼員工會有所擔心。但包括中鋼、中油、台電等等都該走這條路。

中油民營化比較簡單,台電的民營化,則必須切割,保留輸配電系統電網由政府掌控,就如日本國鐵的虧損,日本政府於是把它切一切,將具有競爭力的部分民營化。所以政府只要將電網維持國營,所有電廠都民營化,發電就賣給台電,來負責輸電。至於中鋼若能民營化,王鍾渝也不必再講什麼政治介入,也不會有林益世事件,如果人事被他掌控,他當然就有機可趁。

林案共犯結構 特偵組辦不辦

問:能否談談你所接觸的特偵組?
林:二○○八年下來後,我被特偵組、北檢、高檢叫去問,起碼十次以上,本來都以證人身分傳,後來改列被告,這讓我很驚訝我是公務員出身逾越法律的部分我從來不碰,我很有把握,於是我問特偵組為什麼?有什麼問題嗎?他們居然說媒體爆料太多,他們壓力太大,所以改列被告。這種司法怎能讓人信服呢?改列被告後,還是在特偵組,同樣的問題又重問一遍,我說這問題在幾月幾號我答過了,我不會有第二個答案,因為事實只有一個,特偵組說:我們也可以再問一次啊。到最後,我的案子當然是簽結,但前後搞了一年多,父母、家人都被驚擾。人家對我們是趕盡殺絕,毫不留情,只要有傳聞就辦,不必證據,這個國家怎麼會變成只有立場沒有是非?這是讓我最灰心的。我雖然全身而 退,但他們要把你污名化的目的是達到了。
問:以特偵組的手法,對林益世的共犯結構有多高多大會查不出來?

林:看他們到底是要辦不辦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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