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7/2012

在逃詩人:多情作家 十篇異境書寫

第一次,他遇見她,在一場新書發表會。

第二次,他們以一本詩集為中介,認出彼此。

第三次,他們跳上火車,展開兩人的初夜。

多情的作家蒙宇哲,愛上年輕的女詩人陳如藝。

那天晚上,他們倆說好要去看鱷魚。但更深的夜,將他們兩人一同吞噬。

炎熱的熱帶雨林裡,陰晴多變的天氣下,閃電從窗口切割進來,他們也在屋內切割彼此。

曾經路過許多女人,在正當剛好的時候,遇見生命中第一個女人。

從那之後,他愛,他恨,他幾次反覆青春,卻始終忘不了記憶中的紅背包……

集子共收錄十篇短篇小說,十篇異境書寫,記有主人翁蒙宇哲的一生,亦可獨立成篇閱讀。作家的文字自由狂肆,繁複多變,像是疾駛火車窗外快轉的風景,暴力和詩意對坐,性的狂歡芭蕾,瘋人院似的桀桀尖笑……閱讀時能感受到強大的情感力道,讀的人能猛然回過神來,從種種關聯中讀到孤獨自我的總和;於是,我們像闖入南洋熱帶雨林的冒險者,在無邊際的烈陽下漫漶,試圖敲開邊界,讓炙熱的陽光透散……

新書內容:

偷換的文本

蒙宇哲在他的書後站了很久。司儀先請出版社社長講話,再請大將書行老板致詞。這是他的新書推介禮,地點就在大將書行,吉隆坡文化街。剛才他推開書行的門,看見牆上掛著剛勁有力的橫匾︰但使隆城大將在。他想這句子好熟,又想這有意思,有大將在,我的書不愁不賣。但他來不及三思,就被人推到書後面。他的書叫《踰越》,一個人占了封面的一半,文案打在他近腳處︰他終於來了,來到這臨界點。他曾有剎那猶豫,但他很快跨進去了,跨進另一個世界。他很滿意這封面,現在這封面被放大,在一塊三夾板上,上面那人依著輪廓做成了一道門。他躲在門後,很有些得意,像在後台等待粉墨登場的戲子。

司儀終於喊了,現在讓我們歡迎我們的新生代作家。他就靦腆推門走出來了。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陌生──那些鎂光燈和掌聲──但他很快適應了,開始從容微笑。礙於出版社和書行的情面,很多報館都派了記者。他也看到自己的同事,甚至想到明天報紙的標題︰本報蒙宇哲小說集面世。

拍完照便沒他的事,他坐在前排椅子,聽某位前輩作家講評他的小說。全是溢美之詞,但他還是很認真的從自己小說中思索用過的句子和技巧,來對應一些新鮮的贊美。這樣一來,他就覺得那講評人也並不浮誇,都是有根有據的嘛。這時他感到右腹部被什麼啄了一下,一隻手拿著一張名片,拇指指甲泛著一層油光。陳如藝,女詩人、自由撰稿人。嗯,這名字他在文藝版看過。臺上的人正講著自己好話,他坐在第一排不好回頭,就也拿了一張名片往後遞。他也有兩個名銜︰媒體工作者、作家。這是他的新名片,因為出了這書,那作家才好意思放上去。當然寫作是副業,他的正職是某報館的編輯。他有想過放“編輯、作家”,但那有自己編自己的書來出版的意味,讓人笑。他聽見後面小聲說了句再見,接著便是挪動椅子的輕響,講堂前門被打開了。他側目望去,剛好看見一個紅背包。

兩天後蒙宇哲收到陳如藝的電郵,內容是《踰越》閱後感,她提到韻律,提到魔幻寫實。最後她說,這小說有著詩意的張力。蒙宇哲很高興有了個詩人讀者,而且是個女的。他這兩天特別不踏實,因為他的出書,報館同事看他時眼光都不一樣了。和熟諗的同事一起,他覺得自己是主角。他們都是什麼呢?不過是沒有靈魂的生活物種。他的靈魂懸在書架最高那本康熙大字典上,連看總編輯時都是一個俯視的角度。三角關係業已成形,他、靈魂、凡人。他的不踏實是因為他自己和靈魂也有段距離,隔著許多逐漸被湮沒遺忘的字眼。但他畢竟與眾不同,只有他發現了這距離。和不熟諗的同事擦肩,他察覺他們都在距離之外,正在轉頭望他。接線員的聲音也變了,還有食堂老板、收銀員,讓他多扒了兩口飯。他把這種文人的虛榮和陳如藝說了,她回了長長的信,努力解釋文字的虛假包裝和轉化。但這是我們的本質,最後她說,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進入事情的軸心。

他們圍繞著主題討論了兩個月,彷彿主題之外還有一個主題,正等著時機成熟,迸出一朵花來;在那之前誰也不願觸碰,相互間存有一個默契,要保有這段醞釀期。最後還是他窺準花期︰因為主題的持續模糊,我們是否應該出來喝杯咖啡?她拒絕咖啡,咖啡讓人沉溺,啤酒讓人解脫。她建議到處女酒吧,就在大將書行旁……但兩個月了,我記不得你長什麼樣。她說,你有在小說裡適合當偵探的長相。那麼偵探,出門時帶本夏宇詩集吧。他不知道為什麼夏宇成了他們指認的中介,他只看過她那首下酒詩,聽說人長得像萍果派。

他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先到大將書行打個轉。雖然偶爾也看詩,他卻幾乎不買詩集。大將書行老板認得他,指著他的書說位置明顯呢。旋轉梯般疊起,也不知賣了多少本。夏宇詩集倒賣完了。難找啊,特別從臺灣空運,賺不了多少錢。老板拉開抽屜找出一張明信片︰隨夏宇詩集送的,我抽起了一張。他笑了笑︰正好給你。

他坐進酒吧等,把明信片放在左側桌面。上面畫了兩只羊,他想起一首兒歌︰河邊有隻羊,河邊有隻羊,河邊有隻馬騮精,好似你這樣。馬騮精不是要在樹上跳來跳去嗎,怎麼跑到長草的河邊來了?這是另一個世界。他不耐煩地點了煙,讀著明信片上的詩句︰當我打穿他血像牙膏擠出來,結束他的憤怒和疲倦,至少此刻他又是個童男。他抬起頭,彷彿那是一個命定的剎那,在噴出的煙圈裡他看見那個紅背包正向他走來。

陳如藝拉開椅子坐下,說︰我以為我忘了,可一見到你我就又記得了。他看著她,首先是耳朵的形狀,有點反骨。這樣就不能當耳環模特兒了吧。最特別的是她的眉,很濃,像哪位水墨畫家畫峨嵋山,突然就潑了墨。這兩個特徵模糊了別的部份,他看著這位耳朵反骨的濃眉女子說︰我以為妳長得像萍果派,結果不像。她看著手上的夏宇詩集笑了︰文人的傳聞總是精準遠播。他也笑了,看看四週有沒有人在看他們。怎麼約在這裡?她先從他煙盒裡挾了一根煙。Virgin這個字翻成中文就變樣了,變得沒有歧義。

她說︰你知道嗎,這是一間優質唱片公司的名字,有一位歌手我很喜歡,Brian Eno,唱The Son's Room的主題曲,By This River。他有點不能吸收她語言的跳躍,但《兒子的房間》這戲他看過,就哦了一聲。她從背包裡拿出《踰越》讓他簽名,他猶豫一下,寫︰女詩人陳如藝教正。怎麼詩人還加個女呢?他問︰妳是女性主義還是反女性主義?她揚了揚眉,像山動了一下。這年頭啊,一個招牌掉下來會砸死好幾個詩人,但其中不見得有女的。她噘嘴示意他看啤酒泡沫︰寫詩像這泡沫,沉殿是本質,但一沉殿便不好喝,所以要快──一快人就多了,像快餐店。他覺得要好好想個比喻來回應,緩緩呼出一口煙,忽然就想到了︰寫小說好像這煙,剛開始是迷濛,要等它消散了才看得清楚。她似乎很滿意他的比喻,很快的從背包抽出另一本書,《愛在瘟疫蔓延時》。是啊她說,馬奎斯寫這小說用了三十年呢。他質疑道︰那是《迷宮中的將軍》吧?這本只用了十五年。她岔開話題︰我喜歡裡面的沼澤。

突然她就說了︰我們去看鱷魚吧。

蒙宇哲其實不確定馬奎斯用了十五年或三十年來寫小說,但他記得阿里薩等費小姐等了五十三年。咦,還是五十四年?對他來說作品永遠比作家重要。他的結論是一個凡人可以寫偉大的小說。所以他不喜歡海明威,太傳奇了。但他迷戀馬奎斯,雖然海明威是馬奎斯的偶像。他不覺得這樣的三角關係有何不妥,一如他深信《百年孤寂》裡頭的雨會一直下到世界末日。從吉隆坡到馬六甲是一百五十公里路,他來過好幾回,不外是為了重構當年喧鬧的海峽,想像鄭和的寶船如何如大雁翩然而至。鱷魚潭他還是第一次來,這讓他感覺從未來過馬六甲。事情就是這樣,他經歷過的種種事情因為有陳如藝,彷彿事情從來就沒經歷過;像好幾年前覺得老土不肯再用的字眼,如今再用又覺得新鮮。至少此刻他又是個童男,他在心裡罵過又笑了。鱷魚潭有五十條鱷魚,他算過了,也許五十一。有一條死了一般但一直張大口,陳如藝問︰你說它要張到幾時?這時他說了︰永生永世。

兩個月後蒙宇哲和陳如藝結了婚。這期間陳如藝出版了詩集,《有人以北》。為了還原詩中的旅途,他們打算曲折北上,把越南當作蜜月國。陳如藝好幾天一直待在書架前回思看過的詩句和章節,宛如莊嚴而神聖的儀式,把一本本書塞進她的紅背包。有一天蒙宇哲從報館回來,拋給她袁哲生的書,說他上吊死了。她一下子跳起來︰啊這猴子還真爬了樹。

他們以鐵路北上,先到曼谷看了場表演,再坐當地火車來到泰柬邊界亞蘭鎮。在亞蘭鎮上他們展開了初夜,其實那天看鱷魚回來他們就想了,只是陳如藝是教徒,雖然看不出信望愛的樣子,但規則還是遵守了。而在往曼谷的火車上他一再慫恿她就是不肯,現在他懂了,在亞蘭鎮某間旅館的床上,他慌忙彎身拎起褪到地上的衣服就往陳如藝臀下塞──原來她真是處女﹗他想像火車服務員早晨收拾床鋪時發現那攤血跡,朝他遞了個會意的眼神再把紅事上報車長。他想像車長把香檳擺在那攤血的中間,準備在這重複往返的火車上舉行解悶的慶祝儀式。他想像車長通過擴音器以幾種語言宣布處女號火車的命名;他想像那“處”字鏤空在染紅的床單,被製成旗幟在火車頭上伴隨氣笛飄揚。

他不是沒想過,但這事不好問。等到事情發生後他就亂了,從前經歷過的性愛顯得如此輕浮,不知道從何時起逐次飄出他腦殼,蒸發了應有的細節。他竟然有些安慰,至少此刻他又是個童男。反而她篤定多了,這篤定似乎來自宗教,一是她接收了上帝的旨意,一是她背叛了上帝。她擠出沐浴露當止血藥敷在傷口上,叫他再來。蒙宇哲就來了,當他打穿她血像牙膏擠出來,他總想到這個,但這次他有了補充︰透著芳香。事後他們不願睡覺,他們避不開床中央擴散的濕塊。蒙宇哲覺得這樣的時刻他有責任說話,於是他就說了︰人類一做愛,上帝就臉紅。陳如藝說是那血映紅了上帝臉,上帝看第二次臉就不紅了。蒙宇哲說妳別打岔,他繼續說了︰從來宗教總是和性作對,穆斯林剛旋開妻子的頭兜,想起隔天五點要起來早禱,一是草草了事,一是抱著微臭的頭兜酣睡。正信的佛教似乎禁慾,當然也有人反對,洋洋灑灑引經據典指佛教縱慾色未必空,結果毀了鵬程當不成校長。基督教還好,經神鋪設的雙人床上永遠擺著禮物,但睡在床上的人總是小心翼翼不敢弄破花紙,怕神看到,而他們知道神必定看到。蒙宇哲說這是他的小說〈神交〉裡的一個章節。這題目好土,陳如藝說還不如叫〈眾神的性交〉。蒙宇哲說那還得了?陳如藝說那才了得。後來他們還是睡了,蒙宇哲夢見自己穿著那血衣走進自己的小說,成了小說排斥的他者。

他們從亞蘭鎮來到吳哥窟,看了三天千年曝曬的石頭。只有兩塊沒讓他們失望,一塊是巨大的石盅,一塊是迎合的石臼,擺在朝四面八方微笑的那王的宮殿。他們對歷史沒什麼興趣,可陳如藝說她要療傷。我不能帶血進入西貢。她說是西貢,胡志明那時還沒回到越南呢。這幾天她都在埋頭苦讀,偶爾也把書拋給蒙宇哲,杜拉斯的《情人》。然後她要蒙宇哲看她從泰國學來的神技︰用陰道口抽煙。要是真能從裡面出來一兩絲煙,她一定樂不可支︰這煙的療效很好。蒙宇哲覺得她變了,這不是他熟悉的,卻想經歷。她就像小說,可以允許任何情節的鋪排。有一次在排出一絲煙後陳如藝說︰我感覺到她走了,永遠的走了。蒙宇哲說︰那我便進來了,一次又一次進來。陳如藝瞧了他一眼,發現他開始懂得詩的隱喻。

中國的摩哆占據了西貢,他們在雨天來到楚隆,在電器行看見挨次排列的包青天在審案,啪的一聲雷。陳如藝說從前是人越南而來,現在是商品。她想像舊時三輪車伕濕著腳,露出的胳膊有一種豪華的氣息。他們連跑了幾間旅店,終於接受時空的嬗遞,陽光再不能從板隙間進來。他們選了一間有百葉窗的房間,相互釋放熱能來對抗有點冷冽的空氣。閃電從窗口切割進來時他們也正在切割,然後是蒙宇哲一聲沙沉的低吼。事後他們去買了盆栽,裸著身子為它澆水──幾天後他們打算將它留下,但這幾天它將吸收上帝的目光,讓上帝依循曲折的生長路線思考,而無暇回想上一次的臉紅。陽光出來後他們帶著更大的熱能糾纏,汗水流過山脈和小溪而後蒸發,在帶腥味的小室上空盤旋,取代了上帝的位置。室外街頭開始喧鬧,每一個透窗而入的聲音都和他們的呻吟有著相同頻率。

在順化皇城陳如藝又從紅背包抽出一本書,柯慈的《屈辱》。他們約好每一下撞擊便要念一行詩,誰念了誰便主動。這樣一來陳如藝大佔上風,徐志摩拜倫她熟得很,每一次下挫都隱隱套在詩人寫詩的筆上。蒙宇哲一直被騎在上頭,他刷完牙後彷彿就沉睡過去,但他終於也想到王小波,這位被張大春譽為中國現當代小說史上的第一人,竟然也是位詩人。他說︰走在寂靜裡(俯撞),走在天上(俯撞)。而陰莖倒掛下來(大力俯撞)。陳如藝讓這詩句給嚇著了,蒙宇哲撞得興起不願停,竟然自己想了幾句補上︰如果我們小孩般相遇(由緩而急),我將會看到妳(俯撞),最隱密的私處(俯撞),沒有遮掩(俯撞),沒有不必的陰影(尾音拉長,距離縮短)。他以勝利者的姿態結束了遊戲,他記得上一回的敗北是因為劉震雲的《手機》。他們相約互罵髒話,蒙宇哲湊上陳如藝的耳朵,但他告訴陳如藝,她罵髒話時耳朵會顫抖;到他罵時耳朵卻不動了。於是他讓她罵,各種不能書寫的方言器官都出來了,陳如藝記得她最後罵的是︰小和尚!他就真成了小和尚,被反鎖在她的耳朵裡修行。

他們繼續北上,紅背包體積越來越小。在河內他們選了袁哲生的《猴子》,陳如藝在浴室待了很久才叫蒙宇哲進來。暗了燈後她坐在馬桶上把裙褪下,說你仔細看,等下我要問你問題。旅館沒火柴,蒙宇哲掏出打火機,嚓的一下他就嚇呆了,手一鬆火也就滅了──陳如藝竟把陰毛剃了個精光。她開了燈問的竟然是︰我剛才小便了沒?

他們沒再關燈,陳如藝說你不是不願看到陰影嗎?蒙宇哲仔細巡視,果然自她粗眉以下再看不到黑色。這是何等不協調的山水畫,他想。而他是一條黃鱔,離水便活不了。

最後他們上山來到沙霸,陳如藝拿出最後一本小說,王小波的《黃金時代》。她向土著買了裙子,要她帶他們到部落,他們想寄居。那兒剛好有條小溪,只是溪水一點也不湍急。但蒙宇哲還是攔腰把她扛上肩頭,每走一步便要拍打她的屁股。陳如藝驚覺有些什麼被他拍落了,掉到溪裡。她想過讓他放她下來,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望著潺潺流水。這時她心裡想到的竟然是革命。入夜時他們出來野合,要像書中那般赤身裸體無遮無攔,但那地方實在太冷,他們每次喘息都能呼出一縷煙,只好隔著厚重的寒衣抱在一起,像兩個笨拙的雪人。忽然他們聽見窸窣聲響,一隻羊竟摸黑跑來吃草。陳如藝撿了塊石頭丟去,羊驚嚇著跑開了。

在回程的飛機上她看見空姐制服簡直就是她背包的紅。這次旅行她一本詩集也沒帶,因為詩總是略過細節,她怕他們模仿不來。但她發現她越來越沉溺於細節,當空姐和男服務員搭擋推拉餐車過來,她就構想紅制服背後的故事,在稍作休息的服務員機艙裡,他們也曾倉促的拉推,讓兩件紅制服分合、分合。但蒙宇哲說那紅更像乾在床單上那處女血。他早就醞釀把他們的故事寫下,只是他寫了他們的初遇就再寫不下去。以前他寫小說要有一段排毒期,把“他表示”、“他說”這些新聞字眼篩掉;現在他想寫小說就必須把赤裸的陳如藝踹開──她太鮮明,遮住其他細節。眼前這攤血鋪排不成一篇小說,或者說他已經喪失這能力。但如果是詩,他馬上想到一句︰血衣飛上天空,上帝的臉更紅了。

回國後蒙宇哲停寫小說。他的〈血衣〉被譽為魔幻現實詩的開端;那首小孩詩更是受到詩評者重大注目,他們說他是走出小說陰影的詩人。而陳如藝發現自己可以從消散的煙中看見被隱藏的細節後,嘗試續寫蒙宇哲未完成的小說;她剛剛把它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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