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1/2012

劍與真言

在伊斯蘭教兩大分支的衝突中,遜尼派開始占據上風

這聽上去是一件歷史性的大事。 分別代表九大教法學派(包括四個主要的遜尼教派和兩個什葉教派)的170名穆斯林學者共聚安曼,宣布他們會摒棄任何分歧,接受其他教派在各自教民中的權威地位。這至少隱約地表示他們將不再其他教派視為異端邪說。有人認為這次2005年在約旦的聚會是公元969年什葉王朝侵吞埃及之後伊斯蘭教最大規模的一次彙聚。

在那次會議,以及後來2007年在卡塔爾舉行的另一次類似聚會上有很多在世界各地旅行傳教的白須老人出席,他們對促進伊斯蘭教不同教派的相容這一課題仍然保持著積極樂觀的態度。但是從局外人的視角看來,占世界穆斯林大約80%的遜尼教徒和數量較少的什葉教徒(包括剩余的大多數穆斯林)之間的爭鬥仍然殘忍血腥,而且從某些方面來看,情況正在惡化。

在保守的遜尼派君主國內(尤其是那些國內有著焦躁不滿的什葉群體的國家),對什葉派的大本營伊朗的厭惡和懷疑現在正達到歷史最高點。 這些國家內的神學和地域政治被混合在一起,而戰略軍備競爭的跡像也逐漸浮現。而在遠離波斯灣和中東地區,從西歐到北美,遜尼派受到日益強烈的煽動(很多由沙特出資),正在變得越來越抵觸什葉教統內所謂的異端邪說。

今年3月比利時最大一間什葉派清真寺發生的炸彈襲擊致使一名伊瑪目喪生。比利時警方正在調查該案。他們逮捕的疑犯據稱是一位薩拉菲斯特教徒(強硬派遜尼分支),目的是為了抗議什葉派支持敘利亞政府當局。在罪案現場哀悼的信徒們念誦著什葉口號,仿佛把人帶到了在諸如巴基斯坦等地那些遠為血腥的襲擊事件現場一樣,令人心驚膽戰。(最近的此類襲擊包括4月針對一次遜尼游行的殘暴手榴彈襲擊,以及2月造成18名什葉乘客喪生的一次公交車襲擊)。

波士頓學院的學者喬納森·勞倫斯認為歐洲地區的什葉-遜尼仇視現像是攸關歐洲數千萬穆斯林未來的多方面衝突的一部分。 土耳其和摩洛哥就是兩個向歐洲輸送大批穆斯林移民的國家例子。這類國家國內的宗教領袖在勉力嘗試讓人民忠於自己的遜尼教統:他們認為什葉派伊斯蘭教和像是薩拉菲斯特這樣的強硬遜尼集團對他們遠走歐洲的教民們來說都是一種誘惑,兩者同樣的危險,也同樣在對教民潛移默化。

教派的衝突甚至一直延展到什葉教徒很少的東南亞。馬來西亞呈現給世界的是一個穆斯林占大多數人口的包容性國家。但是馬來西亞卻禁止什葉派伊斯蘭教傳道,而且在2010年12月當局進行了大規模行動,逮捕了幾十名什葉教徒。這些教徒聲稱他們只是在舉行什葉宗教活動(這是合法的),而並沒有在進行傳教。

卡塔爾的傳道師尤素夫·阿爾·卡拉達維經常被描述為穆斯林兄弟會實際上的精神領導人。他最近連續對什葉派發表了大量言論攻擊。他同時也是國際穆斯林學者聯合會的主席,這個受兄弟會啟發的開放性組織其建立初衷在於就穆斯林共同相關的一些問題進行發言。該組織建於2004年,當時教內的氣氛較為友好,該組織的上層也包括了什葉派教職人員。

一個真主,許多論點

但恰恰是卡拉達維現在開始攻擊什葉派,指什葉派把有些人看作是穆罕默德的合法繼承者,賦予其半神的地位,從而削弱了真主的唯一性(這大概是穆斯林所能犯的最嚴重罪行了)。另外一項譴責則是什葉派人士在遜尼派土地上挖角信徒。

過去,卡拉達維曾經贊揚過黎巴嫩真主黨這一伊朗支持下的黎巴嫩什葉軍事集團,稱他們是對抗以色列的戰士。但今時不同往日,他最近發表的評論強調了遜尼和什葉信仰之間的鴻溝,並且慷慨激昂地呼吁敘利亞政府下台。在敘利亞有很多問題,其中之一就是當政的上層階級信仰什葉分支的阿拉維派,而全國大部份揭竿起義的人民卻是遜尼派。一些資深的什葉教職人員強烈譴責了卡拉達維強硬的措辭。而言論影響力西至馬賽,東至北高加索地帶的卡拉達維同時卻也支持巴林的遜尼統治者所持的反什葉立場。
這麼說可能有點自相矛盾,但是穆斯林內部關系惡化的一個原因在於西方扮演的角色影響力正在式微。在2005年的安曼大會上,伊拉克正處於可怕的遜尼-什葉暴動以及美國占領之中。當時宗教領袖可以說服普通穆斯林,讓他們相信一切都是美國在背後煽風點火(盡管這麼說有欠公道),為了伊斯蘭教的尊嚴,所有的教徒應該萬眾一心,抵制外來者的分化策略。現在美國對伊拉克的 占領已經結束,而伊拉克境內的遜尼什葉仇恨則依然保持著可怕的勢頭——什葉派總理努裡·馬利基日前譴責遜尼派副總統塔裡克·哈希米,指他和恐怖分子合謀,並迫使他出逃。4月30日哈希米被控數樁謀殺罪名。

但是現在和當初相比最大的變化可能在於遜尼派認為自己正在全球衝突中占據上風。七年前,似乎什葉派風頭大好,不管是在伊朗、伊拉克還是在黎巴嫩都有上升趨勢。當時那些魯莽好鬥,渴望自己的政府或組織能以伊斯蘭之名對抗以色列的遜尼派教徒不得不跨過教派分界線,在什葉派的伊朗或是黎巴嫩真主黨的毛拉學徒中尋找楷模。

而今時今日狂熱的遜尼教徒不再需要在態度囂張的什葉派中尋求鼓舞了。真正的大行動都發生在他們自己的土地上,至少在北非和黎凡特地區正是如此。他們不需要在國外尋找政治意識形態:遜尼派的政治伊斯蘭教在阿拉伯之春中從地下和海外冒出頭來,成為了一支強大,以本土為據點的力量。例如,突尼斯最知名的伊斯蘭分子拉希德·加努希從倫敦歸來,成為了突尼斯最有權勢的人物。塔夫斯大學佛萊契學院教授,奧巴馬當局前顧問瓦利·納斯爾認為遜尼派相信(是否正確先撇開不顧)西方的經濟制裁正在削弱伊朗,而遜尼派和西方力量聯合起來將會推翻伊朗在阿拉伯的唯一同盟敘利亞。從遜尼派的觀點來看,這些即將到來的勝利遠遠蓋過了他們的教友在什葉教徒占大多數的伊拉克所遭遇的痛苦。

穆斯林內部關系的前景並不完全黑暗。伊拉克上演了一出《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改編劇,劇中命運多舛的兩名戀人來自穆斯林的兩大敵對教派(而不是來自維羅納的名門望族)。該劇贏得了多方的贊譽,並在斯特拉福德的世界莎士比亞節上演出。埃及的少數什葉教徒盡管感到緊張不安,還是宣布他們會支持穆斯林兄弟會(換句話說也就是遜尼派)的總統候選人。在中東為了自由和公義的運動中,遜尼-什葉之間的分歧可以消融。什葉派在巴林占大多數人口卻倍受欺壓,該派的活動分子瑪麗亞姆·卡瓦加說道:“我們都是同一場鬥爭中的各部份”。她本周在奧斯論自由劇場登台演出,和她一起出場的還有一批遜尼派人士,包括來自沙特,曾因為違反該國女性不得開車禁令而被拘禁的瑪那爾·沙裡夫。這是一場生氣勃勃的對抗國家壓迫者聚會。

一直以來的對手之間要達成歷史性的妥協,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雙方都意識到已陷於僵局,或者外來力量迫使其妥協。國家壓迫偶爾可能會起到這個作用,但這對於那些渴望教內和平的人來說是一個既悲哀又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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