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聯想

李翊菱
多年前我邀請陸蓉芝教授，為我所辦的藝文講座開講。她以有趣的開場白自我介紹：「我從臺北開車來的路上聽警廣的節目，忽然間插播一則消息：有一位五十歲的老太太走失了，請各位聽眾幫忙協尋。她的特徵是……」陸蓉芝教授語帶詼諧地說：「你們看我像老太太嗎？天哪，我是老太太了。」全場哄堂大笑，我們也就明白她的歲數。

自信的人可以拿自己的年齡開玩笑，一點都不在意。記得我四十九歲那年，在美國身穿牛仔褲、運動衫，頂著清湯掛麵的頭髮，當地的人以為我是大學生。學藝術的人本就大膽穿著，加上心情年輕，外表自然與實際年齡有距離。回國不久，我因工作忙碌身體不適掛急診。為節省時間我請另一半幫我掛號，護士小姐請我去做病理檢驗。不一會兒，外子走向我，表情詭異地笑著。我忍痛問道：「什麼表情，幹嘛那樣笑？」他憋不住地狂笑：「哈哈哈，李翊菱老太太。」原來櫃臺小姐呼喚，要我報到，就以擴音器揚言：「李翊菱老太太，請到櫃臺報到。」還重複兩次。當時我身著黑色緊身衣褲，蹬一雙三吋高跟黑馬靴，像極了基努李維所演《駭客任務》裏的女主角。我一蹦一跳忘了疼痛地，跳向服務人員說：「我就是李翊菱老太太。」當下傳來一陣尖叫：「啊，不是啦。你不是老太太，我是看到出生年份以為……」「下一次請你稱『女士』，就不會出錯，」我撐著下巴，雙眼緊盯著她回著。

我覺得臺灣的年輕人該多學習國語文常識了，自從有人提倡廢除「中國文化教材」後，說錯話的人也愈來愈多。別說英語不行，連中國成語都錯用到令人啼笑皆非。

前不久到賣場添購家用物品，忘了攜帶會員卡，必須說出身分證字號確認會員資格。小子一看我的年份，再看看本人模樣，真誠地讚美我說：「唉呀，你真是『迴光返照』啊，依然保持年輕。」我大笑指正他：「你指的是容光煥發吧？」「不是，就是『迴光返照』，不然怎麼會那麼年輕呢？」我無言以對，輕輕修正道：「這話之意是，人剩最後一口氣時忽然出現的精神。」他羞愧的連說抱歉，我還是帥氣大笑而去。感謝這些年輕人，讓我體悟到臺灣孩子教育的缺憾是什麼。

語言的豐富足以展現個人的修養，及對人的尊重。這裏的人已經缺少學習，電子產品的盛行，更剝奪了人類運用大腦思考的機會。現在與朋友相遇，見面的對話是手機功能升級沒？當眾人忙於三個月換一次手機時，我們在餐廳吃一頓飯，必須強迫接受聽到Line的訊息聲調。說真話，吵死人。手機功能好，也會讓人失去親情。一天午餐時間，背後那一桌總傳來這句話：「姐姐快吃喔，不然媽媽打你。」至少五次，我忍不住轉身望去。只見約莫三十來歲的少婦，頭不抬地忙著用手滑手機，並未發現我盯著她，又聽見重複機械性的聲音：「快吃喔，不然我打你。」我徹底懷疑臺灣有希望嗎？在這兒生長的幼兒期孩子，還不會說話，就學會了鸚鵡般的親情對話。怎能期待長大後的他們，懂得語言的表達呢？

人要懂得善度青春，而不是一味依靠醫學美容來撐面子。義大利畫家達文西，早有名言：「趁著青春年華去探求知識吧，它可以補足年長後帶來的缺陷，智慧才是老年時期的精神滋養。因此年輕時的努力，將使自己年老時不致空虛。」呼籲現代人，別被商人利用。口口聲聲愛地球講環保，卻不知一支一支汰換手機，早已釀災了。科學家研究，人一生的潛能到了終老，大腦才被開發十分之一而已。電腦無法取代人腦，開發身心資源，需要多讀經典智慧書籍。我們堅持自己的生活格調，智障機也用得愉快。不為物慾所控，反而受人敬佩。

多讀書吧，書才是人類真正的寶藏。現今網路書店盛行之際，一位夏威夷長大的年輕人，在美國洛杉磯開了一家書店。坐輪椅的他問自己：「如果世界末日到來，要選擇哪一本書陪伴我呢？」因此他開的書店叫「最後一家書店」，是誕生於網路時代的實體書店。

企業家預言，網路書店無法取代實體書店，因為人類喜歡與書為伍，喜歡翻書時釋放出來的味道，最重要的是，讀書可以增進我們的語文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