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經濟研究院日前公布一月份景氣燈號,剛亮起的代表景氣穩定成長的「綠燈」又跌回低迷的「黃藍燈」。尤甚者,台灣經濟成長連續三年低於世界平均值,原因在於我出口一直低迷不振,而這顯然是因為對中國(包括香港)的出口遇到瓶頸,導致我國景氣一直走不出隧道的盡頭。
台灣對中國出口疲弱無力,主因有二︰一、中國本土產業的崛起,尤其是科技供應鏈逐漸建構完整,從而降低從台灣進口中上游零組件;其二,中國經濟正進行結構調整與降溫,對於將其當成生產基地與出口要區的台灣帶來重大衝擊。工研院產經中心(IEK)的報告也證實,受到中國本土供應鏈之崛起影響,不僅對我國製造業威脅持續,恐導致我國出口回升力道疲弱。IEK強調,「資訊電子」是我國製造業主要成長動能,但「資訊電子」的主力產品中,海外生產比重居於各業別首位,對提升我國薪資與就業人口有限。反觀以國內生產為主的「金屬機電」與「化學工業」,卻面臨中國政府強力扶植其自身產業,使得我產業面臨重大壓力。IEK的報告實已點出台灣產業發展危機的癥結,在於一味向中國傾斜的經貿政策。
平實而論,台灣與中國的經貿形勢近年出現了三項重大變化。一是,雙方已由垂直分工的夥伴變成水平競爭的對手;二,中國已由提供廉價勞工的世界工廠,朝向發展內需,成為世界市場的目標前進;三,中國產業的騰籠換鳥,是要把過去以高污染、低技術層次,破壞環境生態的產業,轉型為節能、網路、雲端、電子商務、4G等產業為重點。而受到衝擊最大的正是當年因為缺工,對低廉勞動力有強烈需求的代工型台商。
中國當前的改革形勢非常嚴峻,原因在於中國過去的高成長,乃是經濟學家亞歷山大.格申克朗(Alexander Gershenkron)提出的「投資拉動型增長模式」,亦即落後經濟體透過公部門大量投資,抑制消費,資源錯置所帶動。起始階段,中國政府大量投資使GDP成長的數據非常亮眼,然而到了某種水平,邊際效益愈來愈有限,投入的資源無法帶來等量齊觀的成長,而這顯然是中國政府眼前最大的難題。如此看法也見諸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克魯曼。他在一九九四年即抨擊「亞洲經濟奇蹟」是長期以來增加資本投入的結果,並非生產效率的提升。後來亞洲金融風暴的爆發,證明了他的先見之明。亦即亞洲一些國家亮眼的GDP並非來自實體產業的成長,而是依賴投機資金的炒作,一旦熱錢退出,經濟泡沫立刻破滅。
而擺在中國領導人眼前的有三大難關必須克服︰一、必須戳破金錢泡沫,包括飆翻天的房地產,以及地方政府以融資平台大量舉債,大搞蚊子建設,美化GDP成長數據,而累積出來的地方債地雷。其次,矯正那些不重視效益,違背自由市場規律,只會從國有銀行搬錢出來擴大生產,造成商品價格崩盤的營運模式。尤甚者,必須遏阻中國新權貴階級藉私有化之名掠奪國家資源的政治尋租行為。這三大山頭過不了關,中國的改革之路將寸步難行,陷入經濟崩盤、社會失序、政治動盪的危機。
事實上,我對中國的出口,係台商在「台灣接單、中國製造」的三角貿易中賺取中間財的主要方式,它的萎縮必將危及部分台商的生存。而中國在調結構的過程中亦必導致很多勞力密集型的台商出局。加上中國科技品牌竄起,開始大量採用其本土供應鏈,形成利益共同體,中國台商之路更是艱險。而台商的命運,重創者如四大慘業的太陽能、面板、LED,幾乎走上同歸於盡的末路,輕則乃是由美歐日大廠的代工廠降級為中國的代工廠,不但只能賺取微薄的利潤,且生死門掌握在中國手中,成為其對台政策的籌碼。
悲哀的是,台商與馬政府的處境很像李安的電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在怒海中與中國這隻老虎搏鬥求生存,卻不知另尋生路,重建台灣的製造業,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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