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2014
用實時經濟學應對金融危機
怎樣才能使經濟學在危機中更有用呢?既不是更嚴謹,也不是更現實——盡管能這樣的話也很好——而只是更有能力專門在金融領域“救火”。
美聯儲最近公佈的2008年9月16日的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會議記錄,讀來令人凜然。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在那之前一天申請破產。當時,美聯儲主席本•伯南克(Ben Bernanke)及其同僚知道美國國際集團(AIG)也已陷入困境,但他們不知道,一場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衰退已經來臨了。
閱讀那些會議記錄,會讓人時不時感覺像在觀看《泰坦尼克號》(Titanic)一樣鬱悶。大船就要沉沒了,而我們的主人公卻毫無察覺。FOMC提出大幅降息的可能性,但最終慣性占了上風。在塵埃落定之前,他們不願採取行動。
看到FOMC討論應在新聞稿中該使用哪個字眼時,就仿佛看到泰坦尼克號上的人們在重新擺放甲板躺椅。應該說“密切”還是“小心”關註事態,或是只說關註事態呢?沒有人確切地知道。
回頭來看,從美聯儲後來三次大幅降息、試圖補救就可以看出來,它當時反應遲緩。但如果說FOMC當時很無能也不公平。會議一開始簡短扼要地討論了雷曼倒閉截至當時的影響,接著會議同意與其他主要央行達成一項無限量互換貨幣的協議。
然而,讓人震撼的是,看到一群男人和女人在面對不確定性時手足無措。美聯儲經濟學家戴夫•斯托克頓(Dave Stockton)先詳述了經濟前景,然後承認,“對於過去幾天的金融事態有何影響,我其實沒有什麽有用的看法。”事後看來,他的意思是,他其實根本沒有任何有用的看法。
伯南克回顧了快速演化的銀行紓困和出現道德風險的可能性,他本人的話很好地體現了當時這種情緒。他說:“坦率說,這種情況讓我感到極度困惑,毫無頭緒。”這句話不乏智慧——但並非讓人放心的那種智慧。
能夠在事後發表看法的感覺很好,誰也不會嫉妒這種情況下的政策制定者。不過,實施緊急政策的方式能否改進?對此我有三條建議。
第一,增加多樣性。盡管眾所周知,美國大企業和政府之間存在一扇旋轉門,但美聯儲理事會中更多的似乎是一度任紐約聯儲銀行行長的蒂莫西•蓋特納(Timothy Geithner)這樣的政府內部人士,以及美聯儲現任女主席珍妮特•耶倫(Janet Yellen)和伯南克本人這樣的學界人士。在美聯儲理事會成員中,曾在商界擔任要職者並不多。視角不同的人們通常可以更坦誠地對話,增加幾位習慣於快速決策的成員,對美聯儲來說絕不是壞事。
第二,大刀闊斧地調整現有經濟數據的種類。美聯儲過去一直在“盲飛”:對於哪些人會因雷曼倒閉而蒙受損失,美聯儲掌握的信息少得驚人;雷曼倒閉後,大量相互牽連的合同立即變得無法執行,直到人們緩慢地釐清狀況。
兩年以前,英國央行(BoE)的安迪•霍爾丹(Andy Haldane)在紐約的一次演講中稱,金融監管者和風險管理者應該從供應鏈標準的發展中得到啟示。這些標準把不起眼的條形碼,變成了一種追蹤產品在全球移動軌跡的途徑。由於企業能夠追蹤產品在生產與物流體系中的移動軌跡,它們可以繞過瓶頸,提前發現供應緊缺狀況。
我們現在需要的是針對金融產品和金融企業的條形碼——而它們就要問世了。負責跨境協調金融政策的金融穩定理事會(FSB),一直在為開發一套旨在識別具體金融產品與法人的系統做一些基礎工作。識別法人聽起來意義不大,但實際並非如此。雷曼兄弟涉及的所有權關系錯綜復雜。一張實時更新的持股關系圖將大有用處。
有了更完善的數據之後,還需要將這些數據清晰、有力、及時地展示出來。《充分利用亂局》(Making the Most of Mess)一書著者、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UC Berkeley)的埃默里•羅(Emery Roe),研究了供電網絡等高穩定系統。盡管緊張點與故障層出不窮,但運營方必須始終保證這類系統的正常運行。供電網絡運營方已做到這一點,而金融業卻落後了很多。最終目標應是,監管者看一眼電腦屏幕,就能實時發現金融體系中的壓力點與脆弱點,而這並非易事。
或許,我們也應該對這種無窮無盡的救火工作予以更多尊重。羅指出,在經濟學、生態學等學科中,那些在現場做艱難決定的人被貶低為在實踐“事務性科學”。不過,某處有一位必須立即決定該如何應對最近一起有毒物質濺出事件的生態學家,也有一位必須立即決定該如何應對最近一起破產事件的經濟學家。
我們需要掌握“實時經濟學”的人士——不能僅僅因為這一學問不符合象牙塔中的嚴謹規範,就對其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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