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是人類文明發展最重要的場域,英文civilization與civic,city都是同一字首,顯示都市是文明的溫床,也是公民的主要活動地點。美國學者Edward Glaeser 的著作「都市的勝利」(Triumph of the city)主張,城市因為人口的大量聚集,產生各種生產、消費與服務的需求,因此功能化極致發展,城市變成人們最便利、最多元、最健康、最新奇的生活環境。
然而都市是人口密集區,吸引不同階層、行業、專長、和理想的人來求取更好的生活環境。多元化的特色也造成需求的差異,每個人都認為來到城市應該得到生活的改善,但實際生活形成的落差便累積成高度的不滿。
美國在1980年代,可以說是城市發展的黑暗期,特別是超大型的百萬城市(megacity),財政困難、治安敗壞、種族衝突、公立教育徹底失敗。而且在美國的憲政設計下,大城市的許多權限受制於聯邦政府與州政府,有些市長是有名無權的弱勢市長,因此許多市長感慨,美國的大城市難以治理(ungovernable)。直到1990年代,政府改造運動興起(reinventing government),融入許多私部門的效率與顧客導向原則與方法,才逐漸讓都市重新復甦。有趣的是,美國歷任總統只有19世紀末期的克李夫蘭(Grover Cleveland)曾經擔任過大城市市長(紐約水牛城)。
台灣的都市治理表面上看起來,問題與美國的大城市不盡相同,但是治理的基本道理是相通的。首先,每個市長都會面對「選舉聯盟」與「治理聯盟」的差異效應。「選舉聯盟」是獲得勝選的最大可能力量的集結,求的是選票的極大化,普羅大眾是最佳拍檔,所以候選人都會選擇跟百姓站在一起。但是「治理聯盟」是推動市政的強力伙伴,這涉及到利益分配與折衝、妥協,人多必定口雜,想讓利益共享,討好各方,經常會落得一事無成,所以市長都希望治理聯盟越單純越好。
台北市長當選人柯文哲打著提升公民參與的旗號,應該是企圖縮小他的「選舉聯盟」與「治理聯盟」的差距,但是現在民主政治是代議政治,也是責任政治,如何在擴大決策基礎的原則下,又不淪為民粹的結果,這是權力分配的挑戰。
另外,台北市身為最主要的核心城市,與周邊的衛星城市選區不同、選民不同、利益也就必然不同,所以協調合作是必要的。但是台北市缺少橫向聯繫的權力,這就是為何當柯文哲嘗試聯合其他縣市首長解決跨縣市的問題時,中央部會首長會跳出來嗆聲,說這不是台北市長能決定的事。這是制度上的挑戰。
至於柯文哲所提出一些具爭議性的新政,遭致許多嚴厲批評他是欠缺深思熟慮的大嘴巴。事實上這是改變的問題,思維的改變、政治文化的改變。政治是衝突、妥協的藝術,以往我們不習慣看到政治人物心直口快,表面的和諧才是為政之道,然而這不正是我們所唾棄的「人前手牽手,人後下毒手」的政治伎倆。柯文哲的大嘴巴是政治文化的挑戰。
治理台北市有層級政府間的制度限制,也有現實議題棘手的難處,台灣歷屆民選總統都曾經治理過台北市,雖然不能就認定台北市長是台灣總統的搖籃,但經過台北市長的歷練,對於競逐大位絕對是極大的助力。柯文哲如何在個人政治前途計算下,揮灑他的市長舞台,這是大位誘惑的挑戰。
柯文哲經由84萬多台北市民的同意背書,大膽地展開台北市實驗室,投票當下,除了不爽國民黨與連家外,大家也都知道柯文哲會大玩特玩,這當然是他給選民的承諾。所以,何妨讓他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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