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富差距擴大是社會不穩定的警示信號

得克薩斯大學經濟學家詹姆斯·加爾布雷思（James K. Galbraith）酷似其父—著名經濟學家約翰·肯尼思·加爾布雷思（John Kenneth Galbraith）。他正在延續其家族“在世界面前完全堅持真理”的傳統。他剛剛出版了《財富不平等與社會不穩定：在大危機來臨之前的世界經濟研究》（Inequality and Instability, A Study of the World Economy Just Before the Great Crisis ，牛津大學出版社）。

該書的中心思想：目前主宰美國經濟的不是制造業，不是農業，而已然是金融業了，超級富豪階層借助本身已經擁有的財力及各種金融手段，使自己比其他任何人都更為迅速地越加富有起來。加爾布雷思直截了當地寫道：“金融行業與其他收入來源之間的差異（我們可以加以區分的任何地方），是財富不平等不斷變化的一個巨大（甚至是首要）根源。”

貧富懸殊加劇：美國正面臨最大的威脅？有錢人最害怕什麼？中國已拉開痛苦的經濟再平衡帷幕(三)？經濟放緩的代價這裡衡量財富不平等的方法是查看美國各地理縣的收入情況。我們看到，美國股市在2000年之前給那些借助“科技股泡沫”、追隨納斯達克綜合指數飛漲至5,000點的加州硅谷科技與風投人士、紐約和康涅狄格州格林威治鎮的金融人士帶來了豐厚回報。加爾布雷思發現，在整個美國，只有15個縣——其中一半來自紐約、硅谷及華盛頓州金縣（微軟公司的那些百萬富翁們）——是名副其實的“造富縣”。

加爾布雷思利用美國各縣的收入及納稅記錄，來確定在1994年至2000年期間造富最多的是哪些地方。他發現，其他縣均落後於那些“造富縣”——剔除那些造富縣之後，美國其他地區並沒有呈現多少造富效應。這是一個非常令人擔憂的發現。

對於加爾布雷思而言，比較為難的一個問題在於其得出的一般總體結論：普通工資報酬完全無法跟上資本市場變動（也就是一些普通股的上漲軌跡，尤其是1994年至2000年期間科技股的上漲軌跡）產生回報的步伐。富裕階層的目標是推動股票走高——這使得工薪“奴隸”們遠遠落在他們後面。資本已成為唯一重要的事物，其重要性超過了工資收入。難怪我們看到“占領華爾街”（目前暫時差不多已結束）這種社會現像，以及奧巴馬力促設立巴菲特所倡議的“百萬富翁稅”（如果你賺得100萬美元，就得繳稅30％）——根本就沒人期望這個稅項會成為法律。

事實上，加爾布雷思遺憾地承認說：“在當今世界裡，政治制度影響財富不平等趨勢的能力和意願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他的話屬實，那麼我們不僅深陷於1％的富豪與99％的普通人之間的戰爭，而且還無法擺脫如下觀念：即0.1％的超級富豪繼續獲得資本利得的大部分份額，這意味著，這些超級富豪由於售出持有時間超過1年的股票或資產後所需支付的稅率最高不會超過15％，這可是一個獲得意想不到的好處。這就是資產相比工資收入所享有的稅負優勢。
“超級富豪”非常希望看到羅姆尼取代奧巴馬成為美國下一屆總統，他們在這方面存在較強的動機，因為他們希望保留這項稅負優勢——即對股市中獲得的長期資本利得只需支付15％的稅率。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自2009年4月的最低點至今已上漲了一倍以上，但美國中產階層經通脹調整後的平均工資在此期間幾乎沒有變動。加上住房價格持續疲軟，導致美國家庭財富淨值中位數從2007年的126,400美元下滑至2010年的77,300美元，縮水幅度高達40％，而家庭收入中位數也從2007年的49,600美元下滑至45,800美元，縮水幅度達7.7％。

諸多社會問題及政治問題遲早必將從中產生。正如加爾布雷思寫道的，（我們之所以研究財富不平等）是“因為它使我們能夠從以前無法采取的角度來了解我們生活其中的世界經濟。在這些角度當中，最重要的一個正是在財富不平等和社會不穩定之間、在金融和社會之間以及在經濟與社會差異和金融危機的諸多風險之間被忽視的聯系。”

並非只有加爾布雷思一人有這樣一種感覺。

自由市場倡導者、前美聯儲主席艾倫·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在2007年承認說：“如果全體人民當中有相當多的人持有‘經濟回報在全社會當中的分配不公’的心態，那麼就無法享有一個市場資本主義制度。”請注意“分配不公”這個看法居然出自於造成這種現像的政策制定者之一的口中。

還有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法律專家之一、大法官路易斯·布蘭代斯（Louis Brandeis）。他在數十年之前就曾告誡說：“我們可以在這個國家享有民主，我們也可以讓巨額財富集中在少數人的手中，但我們無法同時做到這兩點。”

所以，請捫心自問，貧富差距不斷擴大的趨勢是否會導致社會動亂，是否會導致比“占領華爾街”更為暴力的政治行動呢？我知道一些學者認為，美國在未來三到五年內發生社會動亂的可能性是非常真實地存在的。比如，哈佛大學經濟學家肯·羅戈夫（Ken Rogoff）就一直在預言說，由於美國聯邦預算縮減，Medicare（旨在幫助老年人及殘疾人的聯邦醫療補助計劃）和Medicaid（旨在幫助低收入人群的聯邦醫療補助計劃）以及社會保障金的付款數額也在縮減，陷入困境的窮苦百姓勢必會爆發社會動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