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0/2012

白紙、美技與月亮

王健壯

馬政府是個很奇怪的政府,從總統以降許多大小官員,三不五時就會講一些讓人不敢領教的奇言怪論。

奇言怪論之一是,馬英九說「林中森確實不熟悉兩岸事務,但正因為他是一張白紙,所以發揮的空間更大」。如果這句話邏輯正確:凡是白紙就必有更大發揮空間,馬政府現有閣員豈不統統都該被撤換,全部改用一塵未染的白紙,才能個個都有更大發揮空間?

更何況,海基會董事長的角色十分特殊,在跟對岸協商談判時,他既是總統代表,也是政府代表,更是台灣代表;他雖像全權受命的外交官,但因兩岸關係是特殊關係,既複雜又敏感,不論角色之重或任務之難,都絕非一張白紙所能勝任。

李登輝當年找辜振甫當海基會董事長,乃是因為他當過元首外交的替身,在國際舞台上有豐富的折衝樽俎經驗,再加上他有深厚的「中國功夫」底子,足堪與對手高來高去唱和;如果辜振甫是一張白紙,又何能讓兩岸關係在他跟汪道涵談笑間點滴融冰?

馬英九選擇江丙坤接掌海基會,也非因為他是一張白紙。江丙坤雖無辜振甫的風流儒雅之才,但他長於經貿,正符合兩岸關係進入經濟先行時期的需求;如果他是一張白紙,包括ECFA在內涉及各種專業眉角的十幾項兩岸協議,絕不可能在短短幾年內就陸續簽訂。

但林中森既無辜振甫之才,也缺江丙坤之長,兩岸關係這幾年表面上雖日趨和緩,但其實靜水暗流,協商談判的複雜性與困難度,比辜、江時期猶有過之,北京促談政治的壓力更逼面而來,但馬英九卻在這個歷史轉折點派了一張白紙走上第一線,豈不奇哉怪也。

奇言怪論之二是,陳冲說「執政團隊就像打棒球,不要因為一個人的漂亮姿勢,造成團隊損失」。如果依此邏輯,洋基隊應該把基特交易釋出,火箭隊也不應高薪挖角林書豪,否則其結果一定會因這些人的漂亮姿勢而造成團隊損失。

但財經出身的陳冲卻忘了,台灣經濟當年之所以能一飛沖天,就是因為有尹仲容、李國鼎、孫運璿與趙耀東等人,一棒接一棒拚美技才有以致之;一個執政團隊如果走的是平庸主義路線,閣員個個才資平庸,既無拚美技之能,也缺乏拚美技的企圖,這個團隊表現出來的必然是平庸政治,推出來的也一定是平庸政策。蔣經國當年從不擔憂李國鼎等閣員拚美技,馬英九與陳冲又何懼之有?況且,他們當初延攬那些人入閣,難道不是因為那些人本來就擁有特殊美技?可見禁止閣員拚美技,其實祇是領導無能的藉口。

奇言怪論之三是,尹啟銘說「我在部落格寫文章像是月亮,遮住了經建會同仁如同星星的光芒」。這句話很文藝腔也很爆笑,保證可列入年度經典名言之一;但問題是,尹啟銘其實祇要說「很抱歉,因為我在部落格寫文章引發爭議,卻讓社會大眾忘了經建會同仁的辛勞」,就足以表達心聲,何需用這樣的比喻在國會答詢?難道尹啟銘把他和部屬的關係比擬成眾星拱月?自炫文采卻自曝其短,甚至變成笑話,也難怪有人要消遣尹啟銘不是月亮,而是火星人。

馬英九的「白紙論」,陳冲的「美技論」,以及尹啟銘的「月亮論」,都是讓人心有所憂的奇言怪論:人發譫語,危矣,政府首長好發奇言怪論,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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