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活著這一件事

王丹
週末的下午，去看周書毅的獨舞作品《關於活著這一件事》。這是一場六十五分鐘的視覺和心靈的饗宴。

周書毅是近年來在台灣舞蹈界最為引人注目的舞蹈工作者，他不僅開創了「從身體出發」的舞蹈風格，而且透過組建舞團，走入民間，在台灣多個城市進行了四十一場「舞蹈旅行計畫」，把藝術與社會之間的距離拉近，並融入了自己的思考。這一次，他從身體進入內心，從外部的世界感知，回到對生命的把握。

《關於活著這一件事》中，燈光果然運用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舞者在光與暗之間出沒，把情感空間無限拉長。《紐約時報》的評論說：「其戲劇性的燈光裝置令人激賞，兩盞側面半映的燈自頂端垂掛而下，旋轉並照射出燈塔般的光采，除盡所有黑暗。」關於活著，也許就是一種不斷的探尋過程，發現世界，發現自己，發現美和醜陋，發現內心的一盞燈。舞者用粉筆在黑板上畫出自己的輪廓，在明滅的燈光閃爍中身影倏忽變換位置，以及那盞左右搖擺的燈帶給觀眾的靜謐環境，在在都顯示出創作者關於生命與死亡曾經進行的思考，以及為了把思考轉化為肢體表演而投入的大量努力。我完全可以看到編舞的細緻用心，遍布整場演出。

最後周先生行走在大水中的一幕充滿詩意，我看到呼吸為之屏住。光影組成的波浪傾瀉而下，洗滌舞台或者是世界。這是生命的力量顯現，還是沖刷內心的感悟浪潮，我們不得而知。我只彷彿看到一種絕望中的堅持。堅持行走在洶湧、澎湃的生活中，堅持活著，這是我們必須接受的命運以及必須堅守的價值。而這樣的行走，不就是關於活著這一件事最好的隱喻之一嗎？

有些舞蹈雖然好看，但是只是一部小品，而周書毅以他的的心血，表演給我們的，確實是一部作品。周書毅說他要帶給觀眾一些思考，不過我卻覺得他也許是要給自己一些答案。在談到創作心得的時候他說：「那顆燈是什麼？是我的心，我的腦，我的呼吸，還是我的意識？那顆燈在台上擺動著，照亮著一個身體的存在與思考，在生活中，它更照亮一切並且陪伴我們，從醒來到睡著，從出門到回家的過程，我們始終離不開光。」關於活著這一件事，在周書毅說來，是圍繞著光展開的，這聽起來充滿正能量和勵志心態，但是這部作品所傳達的，我認為是更深層次的感知，包括光影映襯下身影的孤獨，包括光明擴展中黑暗的反噬。關於在活著的過程中我們得到的和失去的那些。

關於活著這一件事，有關這個聽起來直白的主題，周書毅自己也承認是一個關於光與身體互動的終點。或許，這也是他在藝術和生命的歷程上的一座界碑。那麼，下一站在哪裡呢？期待，也是關於活著這一件事的內涵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