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駿傑
服貿引發的爭議與學生強烈反彈,主要的癥結之一在於馬政府與反服貿民眾所理解的服貿經濟議題南轅北轍。馬政府只願以「服貿經濟學」來看此議題,但反對者則強調服貿議題必須以「服貿政治經濟學」來看待處理,雙方因而難以有交集。
馬政府的「服貿經濟學」主張簽訂兩岸服貿協議可以讓台灣的服務業更與國際接軌、提昇國際競爭力;「服貿政治經濟學」則看到服貿只會讓台灣在未來經濟上更加受到中國的牽制,甚至以經逼政。馬政府的「服貿經濟學」強調在服貿協議中,中國大方的對台灣讓利;「服貿政治經濟學」則對於中國願意「讓利」更感揣揣不安,直覺這是中國的毒蘋果。馬政府的「服貿經濟學」強調服貿對於台灣的總體服務業發展有正面效益;「服貿政治經濟學」則主張必須檢視對於不同個別產業的負面影響。馬政府的「服貿經濟學」威脅若不簽服貿台灣將被邊緣化;「服貿政治經濟學」則主張簽了服貿,台灣的國際地位更可能愈來愈變成中國的邊緣。
以上的對照,應該可以清楚點出「服貿經濟學」和「服貿政治經濟學」的主要差異之處了。前者主張與中國簽服貿是件單純的經濟議題,因此只要在經濟面向進行評估即可;後者則認為和一個有上千飛彈對準我們的國家簽服貿協定,絕對不可能是件單純的經濟議題,而是必須非常小心面對的政治經濟議題。
當代主流的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所奉行的是從亞當斯密以降的「自由經濟」思維,包括國際的「自由貿易」。此思維主張經濟歸經濟、政治歸政治,甚至大力主張減少政府「干預」、破除國際間各種貿易障礙。筆者曾為文「自由經濟自由了誰?」指出所謂的「自由經濟」只是當代資本主義體制優勢階級的意識型態而已,因為永遠不可能有公平的競爭與完美的市場;而意欲排除政治/政府的經濟主張,是在為經濟的弱肉強食排除障礙而已。前監察院長王作榮也曾以「鸚鵡學舌」來批評台灣那些面對任何經濟議題只會說「開放市場、自由競爭」八字箴言的經濟學者。
「政治經濟學」則主張經濟現象與活動不能脫離社會政治脈絡來理解;事實上,一直到19世紀中西方並沒有單獨的「經濟學」,而只有「政治經濟學」,新古典經濟學家費了一番精神才讓經濟學成為獨立的學門。馬克斯著名的「資本論」附標題便是「一個對於政治經濟學的批判」,主要批判的是當時的古典經濟學派學者。
那麼,台灣與中國的經濟協定能用「純經濟學」的觀點來評斷嗎?當然是不可以的,這也是超過半數台灣民眾反對當前兩案服貿協議最主要的基礎與原因吧!任何國與國的經貿關係與經貿協定必定是「政治經濟學」的課題,它必然牽涉兩個國家的特定社會文化情境,以及社會經濟乃至政治影響。過去520農運的農產品開放進口如此,近年的美牛開放也是一般。連與對台灣堪稱友好(至少沒有政治軍事威脅)的貿易議題都引發社會重大的反彈與傷害,因而絕不能以「純經濟學」觀點看待了,更何況是面對一個宣稱台灣是其「不可分割領土一部份」,且在國際上一再排擠台灣(記得中國官員說「誰理你們」的嘴臉嗎?)的敵對國家中國。
所以,沒有服貿經濟學,只有服貿政治經濟學!
(作者為國立東華大學族群關係與文化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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