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南克四講聽課筆記之四： 經濟危機後的餘波

聯儲主席伯南克在喬治-華盛頓大學商學院進行了針對該院學生系列講座的第四講，題目為：金融危機的影響。

吳雨琪 發自華盛頓

美聯儲主席伯南克在喬治華盛頓大學第四次授課， 題為：經濟危機後的余波。 講座中，伯南克主席著重介紹了貨幣政策在應對這次經濟危機中的主要作用。這不僅是他對近期經濟危機所有評價與分析的一個收尾，也標志著他本次重返大學校園講台的旅程即將謝幕。

俗話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雖然說心里早就清楚會有說再見的一天，可是真正面對起來，心里不免還有些不舍。在過去兩周短短的相識中，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僅是那一節節講座中的點滴知識，還有這位白胡子老爺爺儒雅、處變不驚的性情，以及平和、親切的為人。

顯然伯南克主席不願讓我們過分沉浸于這樣離別的悲傷之中。上課前，他就給我們帶來了兩個出人意料的驚喜，算是臨別的禮物。第一，他將在課後與全體教師學生拍照留念。第二，他邀請我們班上所有人在一個月後參觀他工作的地方：美聯儲。

這個以往一直在各大報刊、書本上提到的地方，如今真的可以讓我們一睹她的芳容。想到這點，同學們都很興奮，對最後一課的不舍立刻轉變成了期待。激動不止我們，還有院長，他幽默的把這次參觀稱作大家的“春游，”並表示自己也很榮幸能有這樣的機會。

雖說是臨近尾聲，伯南克主席在上課時卻是一點兒沒含糊，保持著一貫快節奏、大容量的教學方式。在提到這節課的主題：貨幣政策時，伯南克主席把它評價為美聯儲維持宏觀經濟穩定的首要工具，並且通常被非為兩類，即常規和非常規貨幣政策。前者是指一般情況下美聯儲通過調節聯邦基金利率(Federal Funds Rate)，即美國銀行之間的同業隔夜拆款利率，來刺激經濟。

自本次經濟危機以來，美聯儲已經將短期利率降低並維持在0-0.25%水平，很難再有空間。因此，因對此次危機，美聯儲必須用到非常規性貨幣政策，以防止經濟再度低迷和通貨緊縮的情況。

非常規性貨幣政策旨在影響中長期利率，因此並不像常規性的那麼簡單，它包含了許多部分，其中最主要部分就是量化寬鬆政策。這是指美聯儲通過大規模的購買中長期國債和政府資助企業的相關抵押債券向市場注入大量流動資金的干預方式。這使得國債不跌反升，而中長期利率不升反跌， 刺激中長期的投資與消費。

理解量化寬鬆，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理解這筆用來購買國債和相關抵押債券的流動資金到底從何而來？很多人都誤以為這是通過美聯儲大量印鈔而產生的額外資金，一旦流入市場，那麼必將增加貨幣供給量，導致通貨膨脹的出現。

可是事實上，伯南克主席解釋說，這筆錢並沒有被真正的印出來，而是美聯儲在購買國債時，直接增加銀行儲備賬戶上的電子，而非實際意義上的錢。因此這筆錢並沒有流入市場，也就不會造成人們所擔心的通貨膨脹的出現。這正解釋了自2008年以來美國進行兩輪量化寬鬆都沒有導致顯著通貨膨脹出現的原因。

除了量化寬鬆，美聯儲還進行了一些列政策的改革來完善和強化美國的經濟體制。伯南克主席曾多次提到，在本次房屋泡沫中體現出的一個明顯公共體制的缺陷便是政府對大型金融機構監管的不足。為了解決這一問題， 美聯儲在2010年推出了具有代表性的改革條例：多德弗蘭克法案(Dodd-Frank Act)。這項法案不僅擴大了監管機構的權力以現限制金融機構高風險的交易活動，還設立了新的消費者金融保護局(Consumer FinancialProtection Agency)， 全面保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現實中，該法案全面且嚴苛的條款也迎來了不少反對的聲音。爭議主要集中在美聯儲是否應該無限制擴大監管權力，以及該法案的實施將對企業盈利和美國失業率的影響。銀行和各大金融機構都很擔心該法案將會為了保護消費者，將自己數以百萬計的盈利奪去。同時，更加嚴苛的就業要求也將給美國慘淡的就業形勢雪上加霜。

在這最後一節課上，伯南克主席還談及了自己多年在美聯儲工作的親身感受。令我特別印象深刻的一句話便是：“貨幣政策雖然強大，卻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特別是金融體系的結構性問題，這也是我學到的最有意義的一課。”這裡所指的結構性問題主要受市場供求關系的影響，比如在房屋市場泡沫中，由過多房屋供給而造成房市無人問津的問題，以及泡沫過後收緊的貸款政策而導致許多客戶無法籌資買房的問題。

既然貨幣政策對這些問題束手無策，那麼究竟什麼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些問題呢？抱著這一疑惑，我在最後的問題環節中再一次向伯南克主席提出了疑問。

伯南克主席指出，要針對這類結構性問題，美聯儲並非無能為力，而是有一系列不同的應對措施。他舉了幾個例子，比如為了拯救低迷的房屋市場，美聯儲書寫了一份白皮書，詳細規定了如何制定合適的房屋借貸條款和處理貸款拖欠。為了提高就業率，美聯儲正在著手為失業者提供培訓，從根本上解決他們技能不足的問題。在針對歐洲金融風暴時，美聯儲更與歐洲相關機構進行了密切磋商，建立起一道防火牆以防止危機繼續蔓延。但是，伯南克主席再三強調，任何這些結構性問題都並非是美聯儲這一個機構可以獨立解決的。只有國會及其他政府機構一同參與進來，共同推行合適的政策，才能構建一個更強大，更持久的經濟體系。

雖然美國現在還沒有走出這次經濟危機的陰影，但是伯南克主席多次強調了他對美國經濟復甦的信心。他指出雖然時常出現些小波動，但是美國經濟總體上還是呈現穩步上升的趨勢。在今後，如此的小波動還會存在，經濟危機還會發生，但是隨著經濟體制的不斷完善，美聯儲一定可以更加准確地預測和及時有效地緩解危機，把損失減少到最少。

課後，伯南克主席旅行諾言與同學和教職工們進行了合影，並接受了我們送出的禮物。 在接過有著全班簽名的那份1933年報紙的那一刻，這位白胡子老爺爺顯得有幾分驚喜。他不停的說著：“特別，這份禮物太特別了，”並表示一定會將它永遠懸挂在自己的辦公室內，以作紀念。

我不知道自己何時還會再次見到伯南克主席，但能有此機會與他相識，坐在他的課堂里聽課，並與他面對面的交流過，我已經十分滿足。不管外界對他的評價是褒是貶，我想說，至少作為一個老師，在學生的眼中，他是成功的。因為他不僅傳授給了我們知識，更讓我們明白了如他一般的那種謙遜，穩重，平和的處事之風是多麼重要的一種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