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依努.得別格
每年7月拉勞蘭部落舉辦排灣族小米收穫祭非常熱鬧,這是20年前無法想像的,因為拉勞蘭的排灣族35戶,阿美族及漢人各有100多戶,我們根本是弱勢中的弱勢,自從我回鄉推動小米復耕之後,一切就不一樣了。
小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是排灣族,豐年祭穿的是阿美族服飾,學校則說我是山地人,又說山地人也是炎黃子孫。在那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年代,我非常「愛國」,因為在學校接受黨國洗腦教育,部落組織又被政府滲透,大人說話都小心翼翼。所以初入玉山神學院就讀時,聽到教授及學長姊批評時政就很生氣,差點和學長幹架。後來細看教授學長的佐證資料,受到震撼,才回頭追本溯源,始知自己是排灣族。
我進玉山神學院及輔大神學所時,正逢1980、1990台灣本土運動如火如荼的年代,經常參與原住民運動,那時改革呼聲極高、我希望未來能回到家鄉復振傳統文化。
1995年我擔任部落豐年祭總幹事,提議要唱排灣族歌謠,並要求族人穿排灣族傳統服裝,祭典當天卻只有我和表弟穿,但老人家唱自己的歌、跳自己的舞時都很激動。
隔年豐年祭我挨家挨戶逼著老人家從壓箱底翻出3、40年不曾穿上的衣服,大家在頭目家集合對看時感慨不已。不過後來卻發現這些壓箱寶是卑南族的傳統服飾,原來我們在多族群的包圍下,一直以強勢的他族身分隱藏自己。
具文化傳承實踐性
小時候有件事情讓我很不理解,部落每年舉辦的豐年祭,也就是小米收穫祭,卻沒有小米。後來當了牧師,看出原住民祭典已被政治化、商業化、娛樂化,所以希望小米復耕,因為小米是原住民神聖的食物,只有在祭典或重要的日子才會食用,具備文化傳承的實踐性。
2002年我調回部落當牧師,2005年就向文建會提「重現部落小米園計劃」,將家中3甲地闢成小米園,隔年又向原民會申請3年「重點部落計劃」,蓋了小米工坊、老人關懷中心、頭目的家、米倉,並用八八水災的漂流木打造民宿。目前小米工坊推出20幾種小米加工品,包括吉拉夫、小米香腸、小米酒,讓小米成為拉勞蘭產業,開創產銷一條鞭的通路,畢竟有產銷,族人才願意繼續種。
我也協助其他部落復耕,以前南迴四鄉鎮種植面積不到20公頃,現已有200公頃,很多人來搶收,台灣各地都有原住民來取種。受到健康飲食風潮影響,小米價格從8年前每公斤30元上漲到100元,就有更多人把荒廢的土地活化,勞動力也跟著活化,人跟土地關係就連結起來了,這就是傳承。
拉勞蘭的小米田也是綠電的實踐園地,早期用風力帶動瓶罐發出噪音趕鳥,今年裝設太陽能趕鳥器,只要有不污染的綠電素材,我都願意在田裡做實驗。
重新找回自己,願意改變,弱勢不見得永遠是弱勢,拉勞蘭排灣族就是很好的例子。部落中的客家人這兩年也來尋求我的協助,我們就一起合作進行客家聚落的改造。可以經驗分享,甚至分享給原來強勢的族群,讓我覺得很欣慰,族人也因此更有自信心。
特約記者林宛華採訪整理
台東縣太麻里鄉拉勞蘭部落長老教會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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