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志
各界對行政院長江宜樺的學者身分有種莫名奇妙的期待,但也很快就落空,加上一連串的政策與國家暴力的使用,失望更進一步轉成憤怒。連自己的學生都甘冒大不韙,以公開信指責老師的墮落,而且一呼百諾,一天之內就有超過160名台大為主的畢業生以真名連署。對學而優則仕的學者而言,情何以堪?
許多批判的人故意用以前江教授鑽研的鄂蘭理論來攻擊江院長,其中最常引用的是鄂蘭獨到的概念─Banality of Evil。在馬總統之下的江院長,此形容堪稱得當。但若細讀批判邏輯與把Banality of Evil錯誤地翻譯成「平庸的邪惡」,那麼批評者對此概念的理解恐怕有待商榷。謹以此短文與先進切磋,願國人對鄂蘭此一重要的概念,有更精確的掌握。
撇開道德執行公務
首先,光就純粹的英文翻譯而言,在「A of B」的用法中,A 是主體,而「of B 」用來形容A;中文則用「B的」先行於A前,形成如「愚蠢的人」的標準用法。例如,feather of birds顯然是指「鳥的羽毛」,不是「羽毛的鳥」。再如money of love應翻成「愛的錢」(例如,愛心捐款)。因此,Banality of Evil應翻成「邪惡的平庸」。
就思想而言,何以鄂蘭不以「平庸的邪惡」作為她挑戰法西斯的概念?當初鄂蘭是以《紐約客》雜誌記者的身分前往耶路撒冷,撰寫引渡自阿根廷的艾克曼與審判過程。艾克曼為納粹禁衛軍一級將領,負責希特勒滅絕猶太人的最終方案,掌控史上最先進的人類屠宰工廠,雙手沾滿600萬猶太人的血。艾克曼被處以絞刑的下場並不意外,但鄂蘭的觀點不在提醒世人去防範艾克曼巨大的邪惡;相反的,在鄂蘭筆下,艾克曼只是一個平庸的公務員,智能不高,忠實且努力地執行命令,以求個人的晉升,而在執行公務的過程中,道德的判斷不佔一席之地。
選擇平庸被當宿主
鄂蘭本身是逃離納粹的猶太人,她對艾克曼個人的同情,立刻引來猶太團體的撻伐,60年後依然爭議不斷,但鄂蘭理論的精髓正由她的標題「邪惡的平庸」顯現出來。艾克曼的平庸正如多數的你我,問題在於,當邪惡的力量讓道德產生衝突時,我們要繼續平庸地遵循來自邪惡的命令,還是反抗?弔詭的是,邪惡的命令常是以合法的方式出現,而抗命反而是違法的,也可預見以卵擊石抗命的後果,但這就是自由人向靈魂負責的抉擇。艾克曼選擇平庸,那麼邪惡便以他作為宿主,他的命運從此再也與納粹不可切割了。
行文至此,如果我們仍同意以鄂蘭的「邪惡的平庸」來批判江宜樺,那麼我們必須承認江宜樺的本質是平庸的,不是邪惡的;但把他拉向邪惡的力量在哪裡?我想國人都很清楚了。
美國伊利諾州立大學電腦科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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