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2015

新加坡鐵血宰相李光耀的一生

新加坡國父和首任總理李光耀於3月23日凌晨過世,享年91歲。他把一個偏遠島嶼,打造成亞洲最富有的、腐敗度最低的國家之一。總理李顯龍十分悲痛宣布,新加坡建國總理李光耀先生辭世的消息。新加坡總理官方網站上一則聲明寫道,「李先生於今晨3點18分在新加坡中央醫院平靜逝世」。《紐約時報》3月23日發表一篇,記者麥當斯(Seth Mydans)回顧李光耀一生專文,名為「新加坡國父暨首任總理享年91歲」(Lee Kuan Yew, Founding Father and First Premier of Singapore, Dies at 91),內容指出,新加坡在1958年,從英國那裡獲得了完全自治權,從那時起,李光耀開始掌權,後來擔任總理,直到1990年卸任為止。李光耀曾說新加坡是第三世界地區的「第一世界綠洲」;僅管到了晚年期間,他仍是國家的支配性人物,而且也是國家持續邁進「綠洲」的推動者。新加坡的治理模式,折射出李光耀的個人特點:高效、廉潔、不感情用事,並富有創造性、前瞻性和務實精神,「我們沒有意識形態」,李光耀2007年接受「紐約時報」專訪出,對這個他一手打造的國家,做了上述評價。

《紐約時報》採訪報導指出,這實際上已經成了新加坡式的另類「意識形態」。李光耀當年受訪時表示,「它有效嗎?如果它有效,那我們試試。如果效果不錯,那我們就繼續。如果沒效果,那就扔掉它,試試別的東西」。儘管李的領導作風,不時被批評為壓制自由;然而,這種做法成功了,新加坡成為了一個國際商業、金融中心,其效率高、腐敗程度低的特點受到世人景仰。直到2011年的選舉結果,標誌着李光耀時代的結束,因為,長期執政的人民行動黨(People Action Party)遭到選民的抵制。李光耀被迫辭去專門為他設立的職位「內閣咨政」一職,退居幕後,這個國家亦從此開始探索,如何建構出一個參與度更高、獨裁成分更少的政府。

新加坡1965年脫離馬來西亞獨立,李光耀稱那是他的「痛苦時刻」。從那時之後,他就覺得自己處在一場永無休止的鬥爭之中,必須克服這個國家面臨的多個問題:自然資源的匱乏;含有敵意的國際環境;華人、馬來人和印度人形成的不穩定的種族組合。「要了解新加坡,弄懂它為什麼成為現在這樣?你就必須以一個事實為出發點:按理它(這個國家)不應該存在,而且無法存在」,他在2007年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做了這類觀點的解讀詮釋。「首先,我們沒有成為國家的要素,缺乏了一些基本因素:一個同質的群體,共同的語言,共同的文化,共同的命運。所以,歷史需要很長時間的積累;我盡了自己的那份力」。

他的「新加坡模式」有時被批評為軟獨裁,這個模式包括:中央集權、廉潔的政府、經濟自由主義,以及對政治反對派的打壓,對言論和公眾集會自由的嚴格限制,以營造一種行事謹慎和自我審查的氛圍。新聞評論家切里安·喬治(Cherian George)將李光耀的領導風格,稱之為感染式的「魅力與恐懼的獨特組合」。

畏懼而非愛戴(金手指殺手)

李光耀創造了一種與眾不同的新加坡式政治控制機制,他提起誹謗訴訟,有時甚至會讓對手破產,他還和幾家外國媒體的批評做鬥爭。有幾家外國出版物道了歉,並支付了罰款,以便讓誹謗訴訟達成和解,其中就包括《國際先驅論壇報》(The 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即現在的《國際版紐約時報》(International New York Times)。

這些訴訟涉及裙帶關係指控,即李光耀的家庭成員在新加坡佔據要職,以及司法獨立性遭質疑等問題。批評者說新加坡的司法部門唯行政部門是瞻。李光耀否認這些訴訟具有政治目的,聲稱要破除誣告,還自己清譽,就必須這樣做。李光耀似乎真的相信,如果不積極地反擊迎面而來的批評,它們就會廣泛傳播;喜愛訴訟一事,同時間也削弱他個人的聲望。

他很自豪地形容自己是政界的「街頭霸王」,人們往往懼怕他而不是愛戴他。他曾說過,「如果你針對我,我會戴上金屬手指,在一條死巷子里逮到你」,的確,沒有人懷疑這一點(報復性格)。他1994年時說:「如果你以為,你對我的傷害,多過我可以對你造成的傷害,你就來試一試。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來治理一個華人社會」。此一強悍嚇阻作風,讓民眾情緒緊張,避免公開批評李光耀及其政府,通常亦會服從它的指揮。

「新加坡人就像跳蚤」,李光耀的政敵J·B·惹耶勒南(J.B. Jeyaretnam)曾說,「他們都被訓練得跳到一定的高度,但不能更高。一旦跳到更高,他們就會被賞一巴掌」。惹耶勒南因與李光耀的誹謗訴訟而破產,直到2008年過世之前,他一直堅持反對李光耀。2005年接受《紐約時報》採訪中,惹耶勒南表示:「新加坡有一種恐懼的氛圍:即讓人們感到害怕,無時無地不是這樣。而且,由於感到害怕,他們覺得自己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反抗)」。

惹耶勒南也指出,李光耀的執政工具是「人民行動黨」PAP,該黨長期運用執政的優勢來壓制和恐嚇政敵。人民行動黨將新加坡國內,最優秀的年輕人才納入麾下,實質上方便其建立起了「一黨專制國家」。

許多人曾問道,「為什麼新加坡不開放體制,然後會有2個大黨,總有一個政黨隨時準備掌權的?」,李光耀在2008年的一次演講提出反對意見指出,「這種說法我一刻也不認同」。他還說明,「我們沒有那麼多人口來確保一直有一個頂級團隊,同時還有一個備選的頂級團隊。我嘗試過,那是不可能的」。新加坡成就的,是一個高度集中化、有效率的政策訂定機制;且不會受到李光耀口中的政治衝突、社會運動的「狂熱和紛亂」所影響。


塑造優質中產社會文化

李光耀也是打造「亞洲價值觀」的大師。這類價值觀,強調社會的利益,優先於個人權利,公民需要放棄一些自主權來換取家長式的統治。新加坡人一般在政治(公共)事務中頗為被動,有時人們會調侃自己,過於貪圖舒適的生活方式,他們用「五C」:即現金、公寓、汽車、信用卡、鄉村俱樂部,來總結這種生活方式。

即使是那些對新加坡知之甚少的人,也知道李光耀推動的「國家自強運動」,這些運動呼籲人們微笑、說流利的英語、沖馬桶、不吐痰、不嚼口香糖,而且不把垃圾扔下陽台。

「那時他們(國際社會)嘲笑我們」,他在回憶錄《從第三世界到第一世界:1965-2000,新加坡歷史》(From Third World to First: The Singapore Story1965-2000)的第二卷中寫道。「但我相信,他們會笑到最後;如果我們沒有付出這些努力,(新加坡)本會是一個更加粗鄙、粗魯、粗俗的社會。」

李光耀還推廣使用英語作為工作語言和各族群間的通用語,同時也承認了馬來語、華語和淡米爾語(泰米爾語)的官方語言地位。

為了吸引遊客和投資者的目標,新加坡尋求成為一個文化、休閒中心,修建了龐大的表演藝術中心、博物館、畫廊,建立了西式、中式遊樂園,而且建造了2座賭場。另外,為了阻止出生率的降低,新加坡組織了相親的官方推動機構,主要對象是富裕的華裔人口。

為了消除腐敗誘惑,新加坡政府頒佈政策,將部長、法官和最高級別公務員的薪酬,與私營部門出色專業人士的薪酬掛鈎,於是讓他們成為了全世界薪水最高的政府官員。

強人的晚晴歲月

李光耀的英文名為哈里·李(Harry Lee),他在1923年9月16日生於新加坡一個中產階級的四代華裔家庭。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佔領期間擔任翻譯,並從事黑市貿易維生。之後前往英國,並於1949年從劍橋大學(Cambridge University)取得法學學位。1950年,他與攻讀法律的新加坡同學柯玉芝(Kwa Geok Choo)結婚。柯玉芝於2010年去世。李光耀從1959年至1990年擔任總理,之後總理職務先後由2位他親自挑選的接班人擔任,分別是吳作棟(Goh Chok Tong),以及的長子李顯龍(Lee Hsien Loong)。李顯龍並從2004年一直擔任總理至今。

新加坡女性小說家林寶音(Catherine Lim)在一次採訪中指出,「他是個政治家。他可能太偉大了,新加坡無法容納。他的地位和南斯拉夫的威權統治者鐵托(Josip Broz Tito ),法國戴高樂(de Gaulle)相當。如果非洲有三個李光耀,那塊大洲就不會是今天這種糟糕的局面」。林寶音經常對李光耀提出批評。林寶音並形容,李取得成功的代價是,與他治理的民眾缺乏情感聯結;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他是個受人崇敬的人,哎,可是人除了頭腦之外,還需要一些心靈,才能受人喜愛。他太死板了」。

2010年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他採取一種更像是反思和謝幕的口吻。他說:「我不是說我做的所有事都是對的,而是我做的所有事都是出於崇高的目的」;他並指出,「我迫於無奈做過一些醜惡的事,比如不經審判就把一些人關起來」。

他說,他不信仰宗教,每次遇到挫折後,他只是告訴自己:「好吧,人生就是這樣」。儘管政治志業大大成就,但是這位無神論者(或不可知論者),他有時候難免遭遇失眠問題,所以,李每晚要花20分鐘冥想並念誦口訣「Ma-Ra-Na-Tha」(希臘語:阿門。來吧,主耶穌!)才能讓自己沉靜下來。「難題(之處)是不能讓『心猿』到處跑,鑽進(牛角尖)」。他在2010年接受時報採訪時說。祈禱過後,「某種沉靜感會隨之降臨,(於是)白天的壓力和憂慮就被推了出去。失眠問題,就減輕了」。

李光耀注重個人飲食,也長期保有鍛練身體習慣。不過他也承認感受到衰老跡象,長期以來的嚴苛生活習慣,終究也讓自己感到一絲厭倦。他說:「我快87歲了,還在努力維持健康,展示一個有活力的形體。這是要付出努力的,但這種努力值得嗎?」他曾反覆思量道:「努力維持強人姿態時,我都會笑我自己。這已經成了我的習慣,於是就延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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