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經濟”時代來臨？

英國《金融時報》 阿普里爾•丹博斯基 蒂姆•布拉德肖--- 對艾莉森•沙特爾沃思(Allison Shuttleworth)和戴夫•沙特爾沃思(Dave Shuttleworth)夫婦來說，Airbnb是他們家政財務的大救星。通過這家在線租房網站，他們出租舊金山家中的空餘房間。自從去年戴夫失掉了在醫院工作的飯碗，這筆租房收入就取代了戴夫的工資，成了沙特爾沃思一家的主要經濟來源。 前一年，他們用租房的額外收入做了三次人工受精，每次花費15000美元。眼下他們正考慮存錢，再嘗試一次。艾莉森的日間工作是一名急診室護士。對她來說————這筆外快來得並不容易。 她或她的丈夫會花上45分鐘時間，給每位客人介紹整座房子，加上舊金山市區，在地圖上標出巴士路線，擺好舒適的晨衣和巧克力，每天一早還要烹制熱騰騰的早餐。 艾莉森說：“通過Airbnb出租房子，現在基本上算是一份全職工作了。此外我自己還要做一份全職工。我和戴夫身兼管家、保安、門房、廚師、導游等多種角色。我們是一家五星級的客棧。” 出租空餘房間這種做法由來已久，但借助簡便易用的軟件，新一代的科技初創企業已使分享模式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具吸引力。 人們試圖向客戶出租的已不僅僅是房間，還包括辦公場所以及駕車出行的座位。人們甚至將電鑽、割草機等閑置資變成了收入來源。人們還會出售自己的時間，承接遛狗、取回乾洗衣物或組裝宜家(Ikea)傢具等雜活。 Altimeter Group的一份報告提到，近年來這股新興的“分享經濟”(sharing economy)浪潮，已催生了200餘家新企業，並得到了20億美元風險資本的註資。這些投資項目出現在經濟下行周期，消費者們被迫找尋省錢的新途徑。此外，年輕群體的文化也發生了變化，年輕人對與自己的朋友和鄰居做生意更感興趣，而不太喜歡從毫無個性的企業那裡購買產品和服務。 企業家盧瓦克•勒•默爾(Loïc Le Meur)說：“我喜歡將他們稱為數字嬉皮。擁有一輛車並不算酷，借來一輛車才算時髦。”默爾是在巴黎倫敦兩地舉辦的LeWeb大會的聯合創始人。 租賃網站靠向出租方或租客收取服務費的方式賺錢。不過，從更廣泛的意義上來說，這種新興商業模式將在多大程度上顛覆酒店、汽車以及出租車服務等傳統行業，目前尚不明瞭。 分享型經濟目前正面臨威脅。傳統行業對這類新興競爭對手發起了監管戰爭，聲稱這種個人對個人的房屋租賃以及自駕拼車違反了有關住房和交通的國家及地方法規。稅務機關也盯緊了初創企業財務收入中的應稅部分。從美國紐約到德國漢堡，法庭上和市政廳中爆發的爭議正在檢驗這樣一個問題：在新興企業的業務與旨在確保服務質量和安全的交易法規之間，界限究竟在哪裡。 同樣，對這類服務的真實市場需求也存在爭議。艾莉森表示，光臨她家的租客主要是國際旅行者，他們希望獲得一種真正的、而非觀光客的經歷。他們希望知道在舊金山生活是何種感覺，喜歡坐著巴士觀光，去咖啡店逛逛——他們還希望住的比傳統酒店便宜。Priceonomics的一項研究顯示，在美國絕大多數主要城市，Airbnb上的公寓價格平均要比酒店價格便宜21%。租客們也樂於在海量的個人住房中細細篩選，和房主們一起努力找到真正合適自己的房屋——Airbnb迅速贏得大眾青睞已經證明瞭這一點。 但對照搬同種思路的跟風企業來說，比如經營園藝工具和自行車出租業務，他們尚未證明人們是否也願意將時間和精力用於和同住一條街的鄰居協商借用電鑽一小時這種瑣事。人們是否真的有必要在可靠性和消費服務上做妥協，畢竟去家得寶(Home Depot)買一套工具就能輕松滿足這些要求？ 風投公司阿塞爾夥伴公司(Accel Partners)的合夥人菲利普•博泰里(Philippe Botteri)的看法是，為了獲得成功，這類企業必須證明自己值得信賴，而且所提供的服務簡單易操作。阿塞爾夥伴公司投資過的企業包括Airbnb的競爭對手Housetrip，以及經營長途自駕拼車業務的BlaBlaCar。 博泰里說：“對一段5小時的駕車路程來說，多花10分鐘時間，從中掙點外快是值得的。而對於電鑽的所有者來說，將其出租意味著大量的電子郵件往來，在合適的時間碰面，以及祈禱租客會將電鑽送回來，最後總共才掙到三、四美元。這其中的障礙實在太多。” 過去一年中，隨著拼車初創企業Lyft和SideCar開始填補出租車以及落後的公共交通運力，前保險桿上裝有亮粉色毛茸茸小鬍子的汽車已成為舊金山街頭的常見一景。在通過一項背景審查後，任何有車的人都可借助這些公司的智能手機應用確定乘客所在位置，在應用導航的指引下將乘客送至目的地並收取“贊助”。 今年29歲的洛根•格林(Logan Green)說：“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越來越少。每個人都在更努力地工作，而科技到目前為止使個體之間變得更為孤立。社會上對真實可靠、個性化的產品需求很高。這些穿梭於城市之中的短途旅程，能在人與人之間建立起極為難得的聯系。”格林是Lyft的聯合創始人和首席執行官。 SideCar的首席執行官蘇尼爾•保羅(Sunil Paul)表示，這種變化不僅限於取代出租車。他指出：“由於這些創新的出現，我們認為10年之後汽車的保有量將比現在減少一半。如今人們認為必須擁有一輛汽車，未來的觀念將轉變，有車坐就行。” 汽車公司正在從消費者以及從環境保護的視角密切關註這一趨勢。汽車公司明白，城市地區的汽車數量已接近飽和，到2050年，很多城市將無法進一步容納更多汽車。寶馬(BMW)、大眾汽車(Volkswagen)以及標致(Peugeot)是少數幾家試圖適應這一趨勢的大公司。他們從新興初創企業那裡吸取經驗，推出自己的汽車共享以及轉售項目。Altimeter Group的分析師耶利米•歐陽(Jeremiah Owyang)指出：“寶馬希望能將同一輛車銷售九次，而不是將一輛車只賣給一個人。他們認為這種新模式有其優點。” 其他大型企業則奮力反擊。出租車公司試圖合力“封殺”拼車企業，提醒監管當局這類企業的業務模式可能違反了法規。SideCar的一名司機因駕駛無牌照車輛被罰款，此後該公司暫停了在紐約市的業務。經營個人之間租車業務的RelayRides停止了在紐約州的運營，因為監管當局判定這家公司所提供的保險“非法且數額不足”。加利福尼亞州的監管當局則改變了發布“停止令”(cease and desist order)的做法，轉而提議將拼車合法化，條件是拼車司機必須考取一種特殊駕駛證，並遵守與主流出租車服務公司類似的安全法規。 酒店行業的代表們也在歐洲和美國的各大城市對政府官員展開游說，敦促政府更密切地監控Airbnb、HomeAway、Vacation Rentals By Owner之類的企業，並指控這類個人對個人的房屋租賃公司觸犯了法律。 大新奧爾良區酒店住宿業協會的常務理事馬維斯•厄爾利(Mavis Early)說：“我們已開展了調研並整理好了材料。這些材料能向市議會表明，要求加強執法是有事實根據的。” 紐約的一名法官判決Airbnb的一名房主違反禁止公寓出租期限短於30天的城市法規。Airbnb目前正努力反抗這條以及其他類似法律，並近期在漢堡和阿姆斯特丹取得了勝利，成功地說服政治家放鬆對以補貼家用而出租自住房做法的限制。 Airbnb全球公共政策主管大衛•漢特曼(David Hantman)說：“漢堡施行的新法規取代了1982年立法的住房舊法規——當時沒有任何人能夠想象日後出現的互聯網、分享經濟或者Airbnb——因此改變早就應該進行了。” Airbnb正在撰寫一系列經濟影響報告，以說明這些租房活動如何對處於熱門旅游路線以外地區的商業帶來的積極影響。舊金山市的官員堅信，Airbnb的商業構想將大獲成功，因此該市正在修改城市法規以給該公司留出發展空間——與此同時，舊金山市政府也在推動對租房交易徵收14%的旅館稅，與希爾頓(Hiltons)和萬豪酒店(Marriotts)支付的稅率相同。 短期工作或小零工的新型市場平臺——其中TaskRabbit最為知名——則沒有面臨如此之多的監管難題。TaskRabbit的創始人和首席執行官利亞•布斯克(Leah Busque)表示，政府將她公司提供的服務看做是一種降低失業率的舉措。 她在舊金山舉行的企業家大會START上提到：“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他們能做自己的老闆。”在TaskRabbit的12000名註冊用戶中，約有10%的人將該網站提供的工作機會看做是一份全職工作，每月收入達到數千美元。 TaskRabbit的發展願景令人看好：對資金充裕而時間緊張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尋找有特殊技能的鄰居的簡單方式，例如製作傢具，或者僅僅是因為他們有時間將組裝傢具拼裝起來。Floodgate的安•繆拉-郭(Ann Miura-Ko)在解釋額外收入的好處時時說：“在過去，追求成為一名大廚或者編劇的夢想有時候不足以養活你，並維持你的生活方式。”Floodgate是TaskRabbit和Lyft的投資方。繆拉-郭表示，除了提供“微型企業平臺”之外，TaskRabbit正在回歸“雇用中學生打理草坪的模式，而非聘請專業園丁”。 不過，這類服務目前同樣不太順利。據報道，TaskRabbit近期決定在65名員工中裁員25%，作為其結構調整舉措的一部分。TaskRabbit今後將專註於向小型企業提供服務，這類企業往往承擔不起聘請長期員工擔任低端職務的成本。事實上，TaskRabbit更像是一家人事公司，而非分享經濟領域的一家開拓型企業。 投資者和觀察家們認識到，TaskRabbit獲取客戶的成本——不管是通過提供折扣、優惠劵還是做廣告的方式——經常超過一名客戶在該公司的支出總額。一旦自己的傢具組裝完畢，很多人不會再回到TaskRabbit提供下一份工作機會。由此引出的範圍更廣的問題是：分享經濟模式是否足以支撐這些市場平臺當中的企業，並導致進入實體市場的企業家數量減少？August Capital的風險投資家霍華德•哈滕鮑姆(Howard Hartenbaum)表示：“曾有一個階段我們看到的推介都是關於合作消費。但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復存在。”August Capital是RelayRides的投資方。 “分享經濟聽上去不錯，但最終是否是種好的商業模式呢？你可以通過與人共享獲得很好的服務，但如果別人無法從中賺錢，那就談不上是一門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