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5/2013

一位有遠見的政治家

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 吉迪恩•拉赫曼--- 評論員們在分析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政治上的成功時,往往端出一些老掉牙的觀點。他們說,這位德國總理是一位謹慎的務實者、一位遵循“小心求證”原則的科學家、一位令人放心的母性人物、一位能夠本能地與選民建立融洽關系的天生政治家。所有這些都沒說錯。但他們錯過了一個關鍵因素:默克爾還是一位有遠見的政治家。在時常令人恐懼的貨幣危機中,她在更可持續的新基礎上,重新界定了德國與歐盟(EU)的關系。 默克爾沒有被公認為是有遠見的政治家,部分原因在於她的風格非常低調。她並不試圖像美國總統巴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a)那樣發表慷慨激昂的言辭。同時,無論是在柏林還是在布魯塞爾,歐洲火炬的衛道士們對於那種歐洲應該有什麽“遠見”抱有非常具體的看法。能夠得到他們認可、從而有幸被供入非正式神廟的“有遠見的歐洲人”是類似德國前外長約什卡•菲舍爾(Joschka Fischer)和德國前總理、默克爾曾經的導師赫爾穆特•科爾(Helmut Kohl)這樣的人。科爾和費舍爾這樣的人主張,德國只有熱情支持統一的、消除國家界線的歐洲,才能超越過去那種扭曲的民族主義。 默克爾為歐盟(EU)以及德國在歐盟中的地位繪制了一幅完全不同的願景。她承認德國有自己的國家利益,並明確表示她有意捍衛德國國家利益。 她最重要的深刻見解在於,保護德國納稅人的利益與努力維持歐洲單一貨幣的生存並不矛盾,而是這一任務中的關鍵環節。一旦德國選民反對歐元,這一貨幣體系將面臨滅頂之災。 歐元區危機中,德國納稅人“造反”的可能性始終存在。對南歐的各種救援基金,都需要由德國以提供貸款或擔保的形式,承諾背上相當於德國全年聯邦預算金額的負擔。另外,默克爾還不得不支持歐洲央行(ECB)那些聽起來像是異端邪說的政策,頂住德國央行(Bundesbank)提出的反對意見。為說服德國人同意採取以上步驟,很關鍵的一點就是默克爾需要留下一種印象:她將始終不渝地堅決捍衛德國納稅人的利益。她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正因如此,反歐元的“德國其他選擇黨”(Alternative for Germany)在上個周末的選舉中只獲得了不到5%的選票,與芬蘭和荷蘭類似黨派獲得的兩位數選票比例相比,可謂微不足道。 既然默克爾已經贏得第三次選舉的勝利,那些舊式的“有遠見的歐洲人”希望,如今能夠推進他們那種建立“歐洲合眾國”(United States of Europe)的終極夢想。許多經濟學家則聲稱,只有默克爾改變策略,努力推行真正的銀行業聯盟,並最終實現擁有更大中央預算的“轉賬聯盟”,歐元區才能真正穩定下來。 但這兩類人很可能會大失所望。他們沒有看懂的是,默克爾在歐元區危機期間採取的方式,並不是緊急情況下的權宜之計,而是在對待歐洲方面採取的經過深思熟慮的、有原則的方式。 只要與默克爾的顧問談一談,就能明顯看出,這些人根本無意參與歐元區夥伴那些更大膽(代價也更高昂)的計劃。對泛歐洲社保體系的討論,會得到一個簡短答復——“辦不到”。認為當前銀行業聯盟規劃不夠大膽的提議,會得到不屑一顧的回應,被當做一種間接的企圖,目的是讓德國補貼歐洲其他國家瀕臨倒閉的銀行。 至於那種由歐盟全體納稅人共同擔保的歐元區債券的想法,一位默克爾的顧問客氣地諷刺了一下:他指出,沒有人阻止法國和意大利開個頭,聯合發行債券。當我向另一位德國資深外交官提出,默克爾對待歐洲的方式——強調保護德國納稅人並以懷疑的態度對待歐盟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相當英國式”時,對方大笑後回答:“這就那麽糟糕麽?” 實際上,出於兩個很好的理由,德國對待歐洲的方式永遠不會和英國一樣。首先,德國屬於歐元區而英國不是,因此這兩個國家的出發點完全不同。其次,歐洲“政治聯盟”的理念在德國人心目中仍會激發十分溫暖的情感——至少在抽象層面上是如此。只不過如今的德國人更註重細節,而不喜歡擺出高姿態。 默克爾對高姿態的厭惡,也延伸到她對歐洲以外世界的態度。2011年,德國在聯合國授權對利比亞使用武力的投票中投了棄權票,這使默克爾遭到了美英兩國的猛烈抨擊。然而,在敘利亞問題上,英美立法者反映了國民的厭戰情緒,對海外軍事乾涉採取了一種非常“德國式”的態度。 在中東問題上,與對待歐洲類似,默克爾採取的政治路線展示出對普通公民的本能的真切尊重。上周末的選舉表明,這種辦法似乎是行之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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