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錢荒暴露中國影子銀行隱憂

紐約時報
DAVID BARBOZA

多年來，中國寬鬆的信貸政策一直支持在建築業、房地產和基礎設施領域上的大量投入。

北京——隨着政府努力遏制過度放貸行為，擔心它會發展到不可控的地步，中國的隱秘銀行系統正在顯露輪廓。

周一，中國人民銀行向世界宣布，該央行正在提醒中國各家銀行注意：寬鬆的信貸政策及由此引發的投機行為必須停止。人民銀行表示，各銀行必須加強風險控制並改善現金管理。人民銀行還說，銀行只有避免「從眾」心理，才能完成這項使命。

各家銀行已在一周前悄悄地收到了這一信息，這雖然尚未導致投資者匆忙離場，卻已在中國和世界各地的金融中心引發了廣泛擔憂。

這讓各銀行陷入現金周轉的困難，令它們的短期利率在上周大幅提高。這一打壓措施的目的似乎是要制止銀行參與複雜的交易，這類交易往往涉及隱藏和重新包裝高風險貸款，以逃過監管者的視線。這一措施導致了上周全球股市出現大量拋售現象。投資者擔心，這可能會讓中國經濟增長進一步放慢。

中國是美國之後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對世界經濟的影響巨大，因此其央行的一舉一動都受到世界各地的密切關注。但它的金融和銀行體系仍然不透明，對中國人和外國人來說都一樣。從政府關於放貸的警示中，可以看出其兩難境地：在希望控制貸款流向的同時，政府想要改革依賴官方指令運轉的銀行系統。

「政府知道一些銀行的行事並不謹慎，」華盛頓卡內基國際和平研究院(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的高級研究員黃育空(Yukon Huang)說。「其中一些拿着大量輕易得到的資金，將它投入龐氏騙局(Ponzi scheme)。政府是在說，『不要再這麼做了，也別指望政府會救援你。』」

3月就職的中國總理李克強已承諾，將使用一種更加以市場為導向的方式來管理經濟。分析人士稱，他的經濟顧問正在推動經濟重組，令其能夠更好地響應市場力量。

但為了讓相關改革得以開展，新一屆政府將不得不向實力雄厚的國有企業和利益集團下手，它們有時會抵制這種來自中央政府的壓力，或者和會阻止這類舉措的中央領導結成同盟。

政府整治的目標是所謂的影子銀行的大量出現，以及這種增加可能帶來的風險。銀行以較低的銀行同業拆借利率貸得資金，然後再把它出借給信託公司和進行更高風險借貸的較小銀行。一些分析人士擔心，影子銀行系統所掩蓋的大量壞賬和隱性負債會開始擊垮銀行。這些無度行為也可能會引發一系列經濟領域的問題。

大多數經濟學家稱，中國的金融體系並沒有出現巨大的系統性風險，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仍可能會達到7%，它也仍將是世界上增長最快的一個大型經濟體。但人們越來越擔憂，部分由於銀行業正在隱藏大量壞賬，這樣的好日子可能就要結束。

中國政府擁有一些政策工具，可以用來應對危機，其中包括巨額的外匯儲備和迫使國有銀行在危急時刻放貸的能力。和許多主要經濟體的中央銀行不同，中國人民銀行並不是一個獨立的機構，它要向中央政府彙報。

然而，經過多年不斷將資金注入經濟，人民銀行可以看到收益遞減的種種跡象。今年上半年，各家銀行借出了巨額資金，但經濟增長依然乏力。最近的一項調查顯示，製造業已經開始收縮，而銀行則急需更多資金。

上周五，惠譽公司(Fitch Ratings)的一份報告顯示，市場上可供銀行同業借貸的資金減少，當本月底針對中國富裕階層的高利息金融工具——被稱為理財產品——到期時，這可能會妨礙一些銀行支付利息。

惠譽公司稱，約有2440億美元（約合1.5萬億元人民幣）的理財產品將於本月底將到期，銀行要想支付利息，可能會導致短期借款利率進一步提高。

華爾街分析師正在下調他們對經濟增長的預期，並警告稱，中國央行拒絕為經濟增長注入更多資金，來緩解商業銀行的資金短缺，這可能會導致一些較小的銀行違約。

他們也對中國經濟政策制定者面臨的其他危險提出警告。一些分析人士擔心，如果房地產市場出現問題，它可能會在較大範圍內衝擊中國經濟。

出口多年以來一直是中國的優勢，統計數據顯示，今年初，出口增長依然強勁。但一些分析人士質疑，是否有一些投機商為了將資金合法帶入中國而操縱貿易數據，假裝向海外出售貨物，然後再將這些資金投入金融市場進行投機交易。

最近的出口數據顯示發展勢頭有所減緩，這可能是受到了人民幣的影響，過去一年，人民幣較美元和日元都有所升值。

多年以來，信貸政策相當寬鬆，製造業、房地產業和基礎設施領域均收到了大量投資，目前，李克強和他的經濟團隊正在努力採取快速行動，避免在未來出現危機。但分析人士表示，如果他們推進的力度太大，原本已經衰弱的經濟可能會陷入停滯，增長可能會落到7%以下，也將開始給銀行業帶來更多問題。

「我想，為了能夠讓他們的改革得以推進，李克強和習近平願意接受較低的增長速度，」華盛頓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中國經濟問題專家尼古拉斯·拉迪(Nicholas Lardy)說。

上周五，中國人民銀行的調查顯示，很多銀行業的管理者和企業家表示，他們對這個國家宏觀經濟形勢的信心正在減弱。

據英語報刊《中國日報》報道，中國農業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向松祚表示，貸款需求有所減少。

「即便採取寬鬆的貨幣政策也不能解決問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