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天空,正籠罩著一股沉重的沮喪氣息。舊有的權貴勢力重新復辟,原有的改革力量開始沉淪,腐蝕了台灣的核心價值,也消磨了人民的信心勇氣。面對目前這個已經糟糕透頂的時局,大家似乎都看不到方向,也不知道如何期待未來,感覺做什麼都沒有用,再努力也無法脫困,開始逐漸陷入一種集體的絕望,彷彿一群被困囚的俘虜,呼吸著含氧量不斷下降的空氣,愈來愈沒力氣,準備選擇放棄。
台灣人民奮力衝撞戒嚴體制所贏得的民主,不僅已稀薄化成四年一次的選舉,甚至連選舉制度本身也已在金權政治的遊戲中走向腐敗,淪為爛蘋果的競賽。當沒有黨產的資助、沒有派系的奧援,投身民主選舉只是以卵擊石的愚蠢行為時,就已註定在黨產、派系支持下所出線的代議士,將是政黨的投票部隊、派系利益的捍衛者,不會是普羅大眾的代言人。無論何黨何派當政,隱身其後的跨國資本、兩岸財團、甚至黑金混合體,永遠都是最大的贏家,也才是真正的治國者。
台灣病了
當在法治上擔負究責角色的主體,也以刻意的失能換取權力的青睞時,則不僅讓自己淪為配合濫權者玩弄制度的小丑,更使掌控權力的人重則更加肆無忌憚、輕則繼續漫不經心,唯一沒變的結果是,民眾永遠是無辜的受害者。於是乎,我們的孩子喝完了三聚氰胺的毒牛奶,換我們自己飲用含塑化劑的飲料,最終發現原來全家人每天都一起吃著用假油烹煮的晚餐後,馬英九的好兄弟還是可以穩坐衛福部部長的大位,不必負責。我們也因此才知道,原來行政院高官一直是用著原裝進口的橄欖油,從來不必憂慮油品安全的問題;而無良的資本家依舊從自銀行貸款九成九所購買的帝寶大廈高樓,舒適地遠眺台北的星空。
當無能犯錯的掌權者,沒有被追究應該承擔的責任,竟在廟堂上依然笑語盈盈,台灣的民主政治病了。
當全民共同努力的經濟果實,大半都落入了極少數權貴大資本家的海外帳戶,台灣的社會正義也病了。
掙脫集體絕望的出路
當國家主要的財稅收入,竟多是由普通受薪階層承擔,而金字塔尖端的一小撮人,儘管由社會攫取了大半的財富,卻僅繳納不成比例的低賦稅,我們見識了,政治權力與金錢勢力如何聯手為惡,剝削人民。
面對這個邪惡的權力結構,我們發出怒吼,聲嘶力竭,卻宛如狗吠火車;我們到處衝撞,遍體鱗傷,卻要不回公理正義。
權貴染指八方,反抗者四處救火,無日無夜,兵疲馬困。很多人心灰意冷,從對政客的失望,轉而成對政治的絕望。避免談論政治、也不想理會公共事務,開始躲進自己的小天地,尋找自己可以掌握的小確幸。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放棄的朋友,也不免懷疑地問天問地問自己,我們還有機會突圍嗎?出路到底在哪裡?
其實,只要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就不難明瞭。
沒有覺醒的公民,只是被政客綁架的俘虜,不會是國家真正的主人;沒有組織的怒吼,就會被當成一時的宣洩,不會是改變現狀的解藥;而沒有持續的集結,也會被視為短暫的騷亂,更不會是突破桎梏的力量。問題的根源既然在政治,要真正解決問題,不僅不能迴避政治,當然更要積極參與政治,才能創造足以翻轉現狀的關鍵力量,也才是足以掙脫集體絕望的出路。
政治本是眾人之事,民主也原應是由人民作主。專業可以是政治更能回應人民需求的條件,但絕不應是政治由少數寡頭壟斷的藉口。政黨可以是提升民主制度運作效能的媒介,但不必、也絕不應成為人民參與公共事務的唯一管道。由公民重新喚回政治的真諦,並不是要每個公民自我標示藍營、綠營的符碼,而是要解放政治,將政治從財團與職業政客的手中贖回,還給人民,讓公民社會蘊含的能量得以有效轉化為政治決策的力量。
唯有如此,我們才有可能打破已陷病態的政治結構,讓權力真正對人民負責,而非為財團資本服務。也只有當公民積極地參與政治,從關心身旁的公共事務做起,進而要求建立陽光透明的政治決策機制,讓自己從一個旁觀者及被支配者,提升轉化成一個政治參與者,我們才有可能阻斷少數權貴對國家資源的掠奪,也才有可能讓民主政治回歸民意政治與責任政治的本質,讓公平正義的花朵能真正在台灣的土地上綻放。
黃國昌/中研院法律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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