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2016

在台灣,去誠品讀書才是最酷的事情

紐約時報
傅才德 

Sean Marc Le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24小時營業的誠品敦化南路店的大門。誠品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它不僅是家書店。

周六深夜,這裡擠滿了人。一個角落裡,兩名女時裝模特靠在一起竊竊私語。大廳另一頭,一群男子從高台上悄悄打量着其他的主顧。

請安靜,這裡可不是什麼舞池。又不是在香港,或者紐約。

在台北,酷酷的年輕人會聚在24小時營業的敦化南路誠品書店里。

其中一名模特是28歲的萊娜·林(Lena Lin)。她坐在地上,閱讀中文版的雪柔·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的《挺身而進》(Lean In)(本文提及的作家與書名均採用台灣版本——譯註)。她身旁是27歲的朋友埃絲特·楊(Esther Yang),正在瀏覽法蘭克·豪瑟(Frank Hauser)和羅素·瑞期(Russell Reich)合著的《導演筆記》(Notes on Directing)的中文譯本。這座書店一直以來的政策是:愛待多久待多久,愛讀多少讀多少,只要別把咖啡灑到書上;打打盹也沒關係;不買也無所謂。

其實他們是會買的。當美國的許多書店在網上零售商亞馬遜的凌厲攻勢下艱難求生的時候,誠品卻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它在台灣開設了43家門店,在香港有一家。公司計劃今年在中國大陸開兩家新店,分別位於上海和蘇州。它的上市子公司的銷售額提高了逾15%,利潤也在不斷攀升

誠品成功的一個秘訣是,它遠遠不止是家書店。如今已歇業的博德斯連鎖書店(Borders)當年在美國的門店裡開設了咖啡館,但誠品更像是一座自給自足的購物中心。它60%的銷售額來自書籍本身,其餘部分來自食品、廚房用具、音樂、紅酒、首飾、鐘錶、電影和玩具等商品,而出售它們的店鋪就穿插在書店裡。台灣的一家門店裡還有座影院。誠品於1989年成立,它成功的另一個原因是這座城市的個性。與許多亞洲都市一樣,台北人會工作到夜幕降臨之後。公司1999年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很多人願意光顧24小時營業的書店。誠品公共關係部的王嘉章(Timothy Wang)表示,店裡最忙碌的時段是夜裡10點到凌晨2點。

「大家的確想要夜裡過來讀書,」王嘉章接受電話採訪時表示。「一些年輕旅客找不到酒店的話就會帶着行李過來書店。他們覺得誠品真的很平靜。」

另有一些門店會晚上歇業。王嘉章表示,誠品的字母名Eslite是古法文里「精英」的意思。當香港店2012年在銅鑼灣購物區開張時,一開始也是24小時營業,但很快就轉變了經營模式。公司創辦人吳清友(Robert Wu Ching-yu)當時接受《南華早報》採訪時說,「在香港經營書店,我想,需要多一點精明,少一點浪漫。」

香港店並沒有太多浪漫可言。它位於一棟高層購物中心裡,上下三層,夾在美食街與服裝店中間。

浪漫都在台灣的店裡。王嘉章認為,台北人渴望發生在書店裡的人際交流,而在辦公環境里這種互動會有所缺失。他還說,主顧們也可能是在尋求從家庭瑣事中脫身,甚或想遇見愛情。

不過,萊娜·林有自己的一套理論。

「台北其實沒什麼地方可去,」林小姐說。「台北真的很小,所以我們找不到去處的時候,就會來誠品。」

台北敦化南路的誠品店還是個吸引大陸遊客的地方。在大陸,執政的共產黨會嚴格審查影視作品等出版物。

高台上的那群男人呢?他們在瀏覽政治類書籍,裡面滿是大陸封禁的中文書,比如楊繼繩撰寫的講述中國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大饑荒的《墓碑》、身陷囹圄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的散文詩歌集《沒有敵人,沒有仇恨,以及關於1989年天安門事件前後情況的幾本書籍。

一名來自安徽的男性拿着李志綏的《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走向收款台,手上還有幾本書法和詩歌集子。他要求不具名,因為中國當局密切關注着來台訪客。這是他的首次台灣之行。

「這裡的確很有意思,」他說。

此時是晚上11點,結賬的隊伍排了大概20個人。

這時候,林小姐和楊小姐已經在誠品待了好幾個小時。她們先是在誠品的美食街共進晚餐,又買了本日曆,最後上樓來看書。

「台灣人,尤其是台北人的確是很安靜,真的是喜歡讀書,」楊小姐說。「這是我們的消遣嘛。」

傅才德(Michael Forsythe)是《紐約時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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