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經濟停滯不前是因為在競爭中輸給了中國和韓國——有這種想法的日本人多得驚人。然而這其實是大錯特錯，日本製造業的國際競爭力， 從整體來看並沒有降低。希望大家能夠瀏覽財務省的官方網站， 確認國際收支統計——與中韓兩國相比， 近10 年日本的貿易正以黑字大幅增加中。
即使是在日元升值、歐洲債務危機及東日本大地震這三大衝擊下的2011 年， 日本的出口額也達到了63 兆日元， 僅比2009 年減少了不到1 兆日元， 這個數字甚至是1990 年泡沫經濟全盛時期的1.5 倍多。而日本時隔31 年出現貿易赤字是受到化石燃料價格高漲影響， 和出口競爭力沒有關係。日本製造業的實力比新聞報導中呈現的要厲害得多。
前幾天， 某國際組織的外籍幹部問我:「為什麼日本在自由貿易中賺了這麼多， 卻對TPP 很反感呢？」確實， 不看日本電視節目的他應該無法理解這個問題吧。但是， 每天輿論都在鼓吹「日本在國際競爭中處於劣勢」， 人們變得膽怯也是理所當然的。
雖然索尼（Sony） 和松下（Panasonic）的赤字被大幅報導， 但是，韓國三星的液晶部門也是赤字。日立效益創歷史新高，各汽車廠商的積極奮鬥，日本數位相機稱霸世界市場等這些正面的事實卻不知為何沒有獲得宣傳。而就算是那些被外國超越的部門， 也在遷到海外後不斷地再創新績。問題出在別的地方。大部分日本人無法真實地感受到日本經濟的強而有力， 這是因為勞動者的人事費沒有提高。
從1994 年到2008 年， 日本化石燃料的進口額從5 兆日元激增至27 兆日元。雖然出口也成倍增加， 但儘管如此， 貿易黑字還是減少了10 兆日元。也就是說從中韓等國得到的盈餘被中東的產油國拿走了。但是， 日本企業並沒有依靠提高國內製品的價格彌補進口消費的增加， 而是減少勞動者的人事費。由於勞動者的收入減少了， 國內消費也出現了低迷。
在小泉改革時期獲得普及的「重視股東」也是一個問題。企業努力降低成本， 並積極地將利益分紅。這最終只是削減了一般勞動者的所得， 而使資金流入了玩「money game」（指企業或個人在金融市場上運用資金， 追求最大利潤）卻不消費的高齡富裕層的口袋中，這也加速了國內消費的衰退。如此一來， 出口增加的同時， 日本國內的內需也產生蕭條， 這才是腐蝕日本的病因。
雖說「提高工資會降低國際競爭力」， 但是， 日本在有著足夠的國際競爭力的同時， 內需卻不斷減少， 關於這個現實問題又該如何才好？ 日本就業人口每年正以1% 的速度減少， 這是因為退休的人口已經超過了年輕人， 如果每年不至少提高基本工資的1%， 就業人口的總收入將持續減少， 日本經濟也將繼續衰退。企業儲備約為200 兆日元， 這已是歷來最高的水準， 既然如此， 企業又在猶豫什麼呢？
因為工資低， 年輕一代會變得只買便宜的服裝和食物。但是， 吃的用的都是便宜貨是無法鍛煉人的敏銳度和品味的。日本企業能夠培養出很強的國際競爭力， 是因為國內擁有這些敏銳又挑剔的顧客。又如美國， 因為很少有消費者對味道挑三揀四， 也就沒有美味的料理。一個地方沒有高品質、高水準的需求也就沒有高水準的供給。換句話說，消費者的敏銳度才是培養競爭力的泉源。
現在， 經歷過1980 年代泡沫經濟的日本中老年以上的消費者對於食物和服裝還有著極高的品味。因此， 日本國內才會有好的東西， 但是， 看著到年輕人的現狀， 我對將來感到非常憂慮。回顧過去， 就會發現日本的都市景觀也有著相同的狀況。至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 日本人很有品味， 會在建築物的設計上下足功夫， 並且擁有可以欣賞四季變換的庭園， 充分協調建築物與周邊景色然後決定建築物的外觀。
然而， 戰後地價飆升， 擁有庭院的獨門獨院可望而不可及。在戰爭中成長的人們， 也就是現在的高齡人口， 因為沒有機會磨練對景觀的品味， 而在如今的日本建造了色調和形狀雜亂無章的建築， 完全破壞了以前美麗的街道。
吸取這個教訓， 支付給年青一代能夠培養這種品味的工資， 才是長遠的考量， 並能夠為日本企業帶來效益。特別需要提高的是， 僅有男性收入7 成左右的女性工資。
雜誌、服裝、化妝品、飲食、旅遊等， 不論著眼於哪個市場， 都是女性的消費欲比較強烈， 對東西也更有品味。將10 比7 的男女收入變為7 比10 絕對可以使經濟繁榮。幸好日本的內需還沒有完全失去生機， 日本經濟停滯不前的原因不是在國際競爭中輸掉而造成出口減少， 而是為了在國際競爭中獲勝而犧牲了內需， 這個事實我們必須瞭解並從現在開始解決。
剛才提到了「不消費的高齡富裕層」， 企業應該開發這些人想要的好商品， 並以與品質相應的價格銷售， 再相應地將利潤轉到人事費上。在經濟復甦中占重要地位的外國遊客也是最優先的目標。雖然一直在議議是否該接受外國勞動者， 但是， 對於擁有過剩生產力的日本來說， 目前最需要的不是勞動者而是消費者。
日本綜合研究所首席研究員 藻谷浩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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