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淑美
最近幾個月，全球植物學界及農業界流傳兩則關於基改食品或作物的新聞。一則是利用發表科學文章操控媒體來反對基改食品；另一則是一位知名環境保護學者支持基改作物。
第一則新聞是去年九月，法國康恩大學的學者沙洛里尼在《食品與化學毒物學》期刊發表一篇文章，宣稱老鼠餵食孟山都的「基改抗殺草劑玉米」，兩年之後長出一系列的腫瘤，此報告在媒體投下一顆震撼彈。法國六個國家科學機構，涵蓋農業、醫學、藥學、科學、技術及獸醫等領域，隨後罕見地發表聯合聲明：「鑑於研究方法和解讀上的諸多漏洞，無法得出可靠結論」。法國「高等生物科技理事會」的經濟、倫理與社會委員會也公布調查結果，謂該篇文章「實驗方法不合適，老鼠腫瘤和食用孟山都公司的基改玉米沒有因果關聯，確定研究結果不足採信」。
許多科學家也指控沙洛里尼操縱媒體，擴大其研究發現的衝擊，並指責他的實驗充斥漏洞和偏見，是一篇品質低劣的科研論文。原因是該論文研究使用的大鼠品系不符常規，數量太少，也沒有合適的統計分析，因此無法成為有效的證據。沙洛里尼所引起更多的爭議是他的研究經費來源不中立，被發現與推廣非基改食品的機構及超市有關，因為標榜有機的食品比基改食品昂貴，兩者之間存在競爭關係。
第二則新聞是今年一月五日《紐約時報》刊登長期致力環境保護者林奈司的一場公開演講。林奈司為他自一九九五年開始的反基改作物行動公開道歉，因為他認為這個新科技將對全球環境有極大助益。林奈司也是一位全球知名的作家與記者，寫過多本以科學角度探討全球暖化及環境變遷的重要著作。他第一次聽到孟山都的基改大豆時，認為這種產品會汙染食物及環境，是利用高科技做不道德的事，簡直是惡夢一場。他的恐懼如野火燎原般散播，使得基改作物在幾年之內在歐洲幾乎全面被禁止種植。而這種恐懼也被綠色和平組織及地球之友外銷到非洲、印度及亞洲，使得基改作物發展受影響。
但林奈司承認他從未認真讀過一篇關於生物科技或植物科學的報告。於是，他開始瀏覽文獻，根據科學來瞭解基改作物，也改變原先認知。一、會增加農藥的使用？事實上卻發現抗蟲棉花及玉米顯著減少農藥使用；二、只讓大公司獲利？事實上卻因農民少用農藥、成本降低而賺大錢；三、沒有人要種基改作物？事實上卻發生印度農民偷了「抗蟲玉米」、巴西農民也偷了「抗殺草劑大豆」的種子，因為他們知道這些基改作物的優點，實在太想種植了，（多年前，台灣農民也偷了基改「抗病毒木瓜」的種子去種植，結果被農委會重罰）；四、將不同物種基因混合？事實上自然界中病毒感染人類、動物及植物，早就將基因在不同物種之間乾坤大轉移。
全球人口快速成長，如何在耕地不增加且氣候快速變遷的情況下，用較少的水源、肥料及農藥生產足夠的糧食，是十分重大的挑戰。林奈司發現，先進的基改作物技術確實可以協助解決環境惡化、生物多樣性破壞及糧食缺乏的問題。但是強烈的反基改作物運動，卻使得科學家將基改研究成果用來解決上述問題變得非常困難且昂貴，因為個人能力無法說服政府及不瞭解的消費者。結果等於間接促使只有財力雄厚的農業生技大公司有機會推廣基改作物產品，持續獨占全球市場。
林奈司的結論是：目前人類的危機不是有人會被基改食品危害，反而是因為富有國家的少數人堅持食用他們認為天然的食物，導致不久的未來將有數以億計的人口陷入嚴重飢荒。
筆者認為，從科學與經濟的角度來看，基改作物對未來世界是必需的，它不一定能解決所有的糧食與環境問題，可是，它是人類克服糧食不足、降低農藥破壞環境所必要的利器。我們必須快速研發技術，讓基改作物可以成為我們兼顧環境保護並應付未來人口增長的重要策略。
（作者為中央研究院院士及分子生物研究所特聘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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