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華人宗教信仰三大現象

紐約時報

7月19日，美國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和皮尤宗教與公共生活論壇(The Pew Forum on Religion and Public Life)發表了一個問卷調查報告《亞裔美國人信仰萬花筒》，其中顯示，美國華人的宗教信仰狀況有三大現象：第一，自稱沒有宗教的華人在美國各族裔中比例最高；第二，華人信奉人數最多的是基督宗教；第三，華人佛教徒比例較高但日趨減少。
根據這份報告，有超過一半的美國華人沒有宗教歸屬，即自稱不信神靈和沒有加入任何宗教者，高達52%。這不僅遠遠高於美國總人口中的這項比例（19%），而且遠遠高於美國亞裔總體人口中的這項比例（26%）——無宗教歸屬者在日裔美國人中有32%，韓裔美國人中有23%，越裔美國人中有20%，印裔美國人中有10%，菲裔美國人中有8%。這份報告顯示華人是美國宗教性最低的族群。

當然，自稱不歸屬於任何宗教並不等於沒有任何宗教性質的信仰或實踐。根據中國零點調查公司2007年中國居民精神生活問卷調查，雖然有大約78%的人沒有宗教歸屬，但是僅有16%的人是不信仰也不參與的純粹無神論者，大部分人有某些宗教信仰或實踐。皮尤的這個調查報告顯示，有15%的美國華人自稱是無神論者或不可知主義者，這也是美國各族裔中比例最高的，卻與零點調查的數據分析結果不謀而合。

不過，換個角度看，沒有宗教歸屬者在美國華人中的比例和在中國本土的比例，反差還是很大的。一方面華人認信宗教的比例在美國各族裔中最低，但另一方面華人正在經歷向宗教歸屬的轉變趨勢，這兩個事實都需要進行認真反思和深入研究。

其實，值得追問的一個問題是：為什麼華人不喜歡加入宗教或者不喜歡宣稱認信某個宗教？經過多年的比較研究，筆者認為，這主要不是中國傳統的固有文化使然，而主要是五四運動以來中國知識精英和政治精英對於宗教的抨擊和打擊導致的結果。當對於宗教的抨擊和打擊減少或消失以後，或將會有越來越多的華人認信於某個宗教。在美國這個宗教信仰自由的環境中，已有更多的華人認信或歸屬宗教。

根據皮尤的這份調查報告，在向宗教歸屬的轉變中，在美華人加入基督宗教的人數最多，已經達到31%，其中包括大約8%天主教徒和22%基督教新教信徒。這個發現再次印證了此前的幾個在美國不同地區所做的問卷調查結果。

有接近三分之一的美國華人認信基督宗教，這個比例比基督徒在中國的比例高出很多。皮尤2011年底發佈的《全球基督教》報告中稱，保守的估計基督徒佔中國總人口的5%，即6700萬，其中包括900萬天主教徒和5800萬基督新教信徒。不過，美國《今日基督教》雜誌在2008年北京奧運前曾經指出，中國基督徒可能已達人口的10%，並且據稱這是中國國家宗教事務局局長在內部講話時透露的數字。近年來，甚至有人預測，在未來二三十年，基督徒人數將達到中國人口的三分之一。比較有代表性的是《時代周刊》前駐京記者大衛·艾克曼，在其2003年出版的《耶穌在北京》一書中，就作出了這樣一個大膽預測。雖然這樣的預測遭到很多人的嘲笑和摒棄，不過，基督教徒在美國華人中的比例已經接近三分之一，是個令人發省的事實。

《亞裔美國人信仰萬花筒》指出，佛教徒佔美國華人的15%。這個比例低於此前一些地區性的問卷調查。1997年《洛杉磯時報》針對南加州華人的一項問卷調查，顯示有20%佛教徒。另外一項針對亞裔美國人政治態度的問卷調查於2001-2002年在五個都市區進行，結果顯示有23%的華人自稱佛教徒。不過，這兩項問卷調查在抽取樣本時，一是局限在都市區，一是按照通用華人姓氏抽樣。皮尤的這次調查是隨機抽樣，涵蓋全美，受訪人包括了前面兩個問卷沒能達及的分散居住於都市區以外的各地華人，包括那些在姓氏上未必看得出的華人。從方法論上來說，皮尤的問卷調查樣本更具人口代表性。如果這個問卷調查更接近全面的事實真相，那麼就表明，居住在都市區的美國華人中的佛教徒比例要高於分散在非都市區的美國華人。這倒不足為奇，因為華人佛教寺廟集中在都市區。

皮尤的這個報告也顯示，佛教徒的比例在亞裔美國人正呈中日趨減少。關於改教現象，這個報告沒有細分不同的亞洲族裔的不同宗教變化。整體來說，在所有亞裔美國人中，有22%的人在少年時是佛教徒，現在則只剩下14%的佛教徒，這包括10%的人離開佛教改信了其他宗教或不再信教，以及2%的人原本信仰其他宗教或不信教如今改信了佛教。

報告還顯示，在亞裔美國人中，從少年到成年，離開了佛教、印度教、天主教的人多於改信這幾個宗教的，而改信基督新教的人數多於離開基督新教的人數，與此同時，放棄任何宗教信仰的人的比例顯著增加。在日裔、華裔、韓裔當中，從少年到成年改變了宗教信仰的人比例很高，分別是46%，43%，42%。具體有多少華人放棄佛教改信其他宗教，尚待對於這個問卷調查數據做進一步分析才能知曉。

此外，在這項問卷調查中，僅有2%的華人選擇了其他宗教，包括儒教、道教，等等。

皮尤研究中心在大型問卷調查方面久負盛名。這項有史以來規模最大、方法最嚴謹的針對亞裔美國人的問卷調查於2012年1月至3月進行，包括了全美五十個州以及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通過電話座機和手機隨機抽樣65,000多人，從中遴選出3,511位18歲以上成年亞裔美國人，用英語以及七種亞洲語言（包括粵語與普通話）進行電話訪談，樣本中包括728位華人。

根據2010年美國人口統計，美國有四百多萬華人，是最大的亞裔族群，其次是菲律賓人，印度人，再其次是越南人，韓國人和日本人。華人佔美國亞裔人口的23.2%，佔美國總人口的1.3%。

楊鳳崗是美國普渡大學(Purdue University)中國宗教與社會研究中心主任，社會學教授。